纨绔难弃(195)
“姑娘醒啦?”
熟悉的声音从床旁边的隔断后传来,依旧那般熟悉。
福娘捧了碗还在冒烟的热水走过来递到姜馥迩嘴边。
姜馥迩接过碗,不关心自己身在何处,只好奇福娘怎么还跟她在一起。
“能找到歇脚的驿馆,想必已经过了盘溪村很远。大嫂怎么没回去?”
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福娘在旁边的小高凳上坐下,笑着解释:“姑娘救了我的命,我帮忙照顾你自是应该的,何况那日被救出来的也有村长认识的邻村村民,我这样回去,和阿阔的关系不免被传的众所周知……实在是,还没想好如何面对。”
这么听起来也不无道理,姜馥迩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问:“与我同行的几个人呢?”
虽然她也记得自己失去知觉前曾跟海松做了告别,但她还是觉得邶恒离开前兴许会知会她一声,毕竟相伴一路这样久,道别的情谊怎么也是有的。
“那日破庙救的小少年留下了,他会医术,能帮姑娘调理身子。”
福娘顿声,想了想才又说:“年长的那位大人说是要尽快带他家大公子去西境,这几日赶路都未曾歇脚。怕姑娘受不住,就给我留了银子,让我帮忙照顾你。”
姜馥迩一愣:“就是,走了?”
“对,走了。大人还让我留了袋银子给你,说是他家公子给你的酬劳。”说着,福娘又拿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银子放在姜馥迩床头。
也不知什么原因,姜馥迩忽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再无期待似的。
她低头去看那个锦缎做的钱袋,里面白花花的银块够她回西梁置办处好房好地了,甚至还有结余能让她挥霍一阵子。
可毕竟是冷冰冰的银子,姜馥迩怎么都寻不到一点点温度。
拖着这副病体,她开始对未来感到迷茫,更不知如何面对这样多的变故。
“大公子还说什么了?到了西境我该如何去找通关——”
没等她说完,福娘就把放在她床头的钱袋子打开,温声道:“大公子留了封信,说到了西境让我去码头找个暗商,他已将姑娘要的东西准备妥当。”
安排如此周密,想必早就计划好了离开。
她不知道邶恒是不是还在因邶媛的事而怨恨自己,毕竟是她叫他亲手砍下亲人的头颅。
她不懂亲情,却也知道这该是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福娘将那袋银两收好,起身取了个灌了热水的铜盆,在里面浸湿了白巾为姜馥迩擦拭额头。
看到姜馥迩沉默寡言,沮丧地将没饮过的水碗放在一旁,她才又温柔规劝:“姑娘近日先养好身子要紧。”
“伴在那些达官贵人身边的有多少能得到姑娘这般下场?死了伤了的比比皆是。能明哲保身还拿了这么多报酬实在是幸运了,更何况,那大人说你们并非主仆,只是结伴。”
结伴…
姜馥迩心中莫名沉重。
从他们二人在然庆决定一路同行时,她不就盼着赶紧达到西境,摆脱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吗?
后来,他不过是用自己惯用的伎俩,哄得她不再跟他叫板了而已。
他说要给她寻个夫家,那样的关怀,不过是他为了姜馥迩能全心全意保护他开出的条件罢了。
姜馥迩如是想。
但那样的关怀怎么不让人留恋?
每一次穷途末路,他都会陪在身边,尽管摆着张不屑一顾的脸,却始终做着世间最温暖的事。
姜馥迩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脑海里出现的仍旧是他身上那股独具一格的迦南香,那样的清甘味道,竟化成丝丝缕缕的抚慰,缠绕着她心口传来的无尽疼痛,在这样一个豪无期盼的冷夜中逐渐融进她骨血。
福娘用温热的布为姜馥迩擦拭出了虚汗的体肢,尽管她动作轻缓小心,仍让姜馥迩随之摇摇晃晃。
她失了主心骨似的,再也找不到支撑自己的稳固力量。
胸口传来的疼痛越发强烈,姜馥迩捂着胸口,抑制着眼角莫名产生的湿润。
这样的告别也好。
至少她未负当初约定,也无任何亏欠。
那块存在孤芽副身棺椁中的玉佩是她豁了性命取回的,这袋银子就当做她差点送了命的赔偿。
这样想,她也就不会觉得难过,更不会因此怀念。
离开师门时,不也是同样的伤感?没过多久这种思念会淡的,淡到她丝毫不想回忆起分毫。
尽管伤怀依旧蔓延,但姜馥迩还是找到了让自己纾解的办法。
她轻叹口气,却听福娘忽托起她手臂,惊道:“坏了!姑娘手臂上的守宫砂怎么快淡没了?”
争辩
姜馥迩睁眼,错愕去看福娘手指的地方。
只见那颗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守宫砂完全没了血滴的颜色,此刻就好像即将被水冲掉的花钿,只剩下个空洞的轮廓。
“这???”姜馥迩同样惊呼出声,病恹恹的双瞳里又惊又怒。
好歹也是个未婚嫁的大姑娘,这种事若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福娘不免自责自己没见过世面,失了分寸。于是忙将她窄袖落下来,挡住了那块淡粉色的痕迹。
“没事没事…许是之前在山洞里给蹭掉了,之后再找个游医为你点上就是…”
虽是这般安慰,可姜馥迩也不傻,更不可能会轻信了她这番言论。
此前早就听说这守宫砂是男女交合后立刻就会掉落的。
如今她手臂上的血滴子也与掉落无异,可姜馥迩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自己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海松说他们从进盘溪村到后来逃出用了五日,但其中一半时日她都是与邶恒独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