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纨绔难弃(216)

作者: 香瘾 阅读记录

可邶恒想不通,她究竟是下了什么样的决心,能去和虫王洞穴里那参天的怪物一决高低。

她怕水,就连脚能触底的河都怕成那样,又是怎么决定在那么冷的深窟中,掉头回去捡那块白玉的。

若不是为了那块玉,她或许还不至于奄奄一息。

邶恒在她手上轻轻啄了一口,可就是这样一个动作都让他感到畏惧,随即浅尝辄止,生怕染脏一块上好的纸卷似的。

“傻丫头,回去捡那块白玉做什么…”

邶恒语气含着悲叹。

这是他这些日一直想对她说的,可惜姜馥迩再也听不到。

“阿媛的死是我亲手造成。面对那样的她,我无能为力,只能了结她的痛苦。”

邶恒语气哽咽,“阿媛不会希望那样茍延残喘的活着。”

随着他每说出的字,心底都未停止暗暗祈祷,无力挽回的局面令他语气沉重且消沉下来。

“你呢?那么努力地求生,怎么甘愿落成这样?”

即便眼前的少女油尽灯枯,邶恒脑海里涌现的却是姜馥迩紧握利刃行刺他的狠毒和果断。

她眼中涌现出的顽强生命力,怎么能让人相信她心甘情愿臣服于死亡?

可无论邶恒如何呼唤,他得到的唯一回应,只有房内混了死亡气味的枯败烛液味,除此之外,再无生机可言。

残酷的现实终于再次将这个无所畏惧的人打败,邶恒垂头丧气,如同枯萎的花植,再也挺拔不起来。

他用姜馥迩的手遮挡住自己不愿停留的视线。

他甚至鼓不起勇气去面对再无光明的一切,即便他知道查出背后的真相是那样的刻不容缓。

想想即将迎来的那条漫长且黑暗的路,邶恒觉得步履维艰,以至于连信念和决心都被沉重的心情击碎地七零八落。

顷刻间,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更不知这么些年小心的布局又是为了什么?更不知称之为挽救自尊还是报仇?

若为报仇,那意义是什么?

扬眉吐气?还是祭奠逝人?

可他爱的人都不在了,即便大仇得报又换得回什么?

若说是扬眉吐气?

邶恒冷笑一声。

谁还在乎那点微不足道的尊严。

他努力去寻找姜馥迩手上残留那独一无二的异香,心中发了狂似的想留住她好不容易在自己生命中点燃的那道仓促却明亮的火光。

他深知是姜馥迩的出现告诉曾经那个深陷迷茫的自己,一切都是指日可待;

也是她的陪伴让自己知道自暴自弃的自我沦丧是多么的懦弱和耻辱。

那些肮脏了自己的手段只会让纯洁无暇的美好离他越来越远,就连简单的一句心悦都不敢对她提起。

现如今,这点粲然明光还没点燃就要被黑暗吞噬,他怎么舍得,又如何甘心?

窗外,更夫已敲响戌正的锣音,但曾荣春依旧未归。

邶恒的手掌越发握地用力,丝毫不愿向死亡低头。

这一次,他想为姜馥迩做个选择,就像她在虫王洞穴里自作主张一样。

邶恒终于做下这个艰难的决定。

就在同时,他忽然觉得手下被什么东西灼了下,迫使他撩开她浅色窄袖,看清已蔓延至她手腕的黑线。

这不是普通的简单线条,倒像极了想要破茧而出的触角,在姜馥迩皙白的皮肤之下狰狞地扭动。

顺着黑线长出的方向,邶恒小心翼翼解开姜馥迩脖颈旁的一排较辂,直到露出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黑影,邶恒才知道不能再等下去。

他将留在外室的医师叫进来,准备用最笨的方法铲除虫芽。

可几名医师在看到姜馥迩锁骨下那团黑色如藻的阴影时,已全部吓地落荒而逃,遑论再进一步去追查她胸口处的虫芽根源了。

唯剩下一腿脚不灵便的老人,遭邶恒用刀尖顶着后脊梁协迫留下来。

这头发灰白的老医师怕得很,嘴里不停念叨着祈祷用的经文,手上哆哆嗦嗦去解姜馥迩两片衣襟。

黑色阴影完全显露出来,看上去像是身体里藏了只巨大的蜘蛛一样。

老医师自知无法再继续动作,腿一软,战战兢兢跪地求饶。

“这位公子,我这把年纪,您就放过我吧……这姑娘,老夫、老夫无能为力啊……”

但邶恒丝毫未妥协,破釜沉舟的决心让他将刀尖顶地更深,命令道:“就当为普通病人诊治!”

老医师没办法,只能颤抖着抬臂去擦额头冷汗,又取出自己常年携带的针灸包,于生死之间平复心态去为姜馥迩封闭穴位。

同时他试图对邶恒解释:“这是为了一会缓解她过于疼痛。”

见医师心态平稳下来,邶恒顶在他后脊的刀也向后挪了些。

医师轻车熟路将姜馥迩身上多处穴位都下了针,只看那些原本在皮肤下的黑影犹如受到威胁,跟着畏畏缩缩地退避回原本盘踞的胸口处,又如最初隐没在表皮之下,再难寻到踪迹。

看到这样的变化,老者继而拿出几把小刀,黄酒和火折子,边消毒边同邶恒确认:“公子确实要这么做吗?哪怕生还的希望微乎其微?”

看着奄奄一息的姜馥迩,再去看窗外已然高升的那轮皎月,想必曾荣春是无法按时回来了。

邶恒别无选择,他必须在姜馥迩断气前做些什么。

于是,他坚定道:“是,有劳!”

他不知道若是这样干等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他也许救不回姜馥迩,还让她体内寄居的虫芽破茧而出,变成孤芽傀儡那样的东西祸害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