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4)
身后邶恒不发一言,似是在做权衡。
姜馥迩担心他真的另起炉灶,停住脚又抛了一枚饵。
“天下有种奇药,可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愈合伤口。但听闻该药出自一古巫之手,百只魂灵才能换五铢药粉。”
见邶恒大惊失色,姜馥迩信心更盛两分,冷眼讥嘲:“也不知大公子用掉了几百魂魄?”
要说邶恒刚刚还是一副模棱两可的犹豫神色,此时已是目光决然,石赤不夺。
见此,姜馥迩眼底已然晕染出旗开得胜的笑意。
反观邶恒,依旧未动,全然没有更多选择。
这些年,他通过各种手段想探知这群黑衣人的身份,可都是无疾而终。还因此,险险害了身边人性命。
多少年来,他拼尽全力保守秘密,却仍无法避免疏漏,眼看身边的无辜人接连丧命。
而姜馥迩刚刚所说,就像错综复杂的凌乱迷雾中,被他捕捉到的一根不起眼的线头。
只要耐心拆解,便能逐渐引他捕获扑朔迷离的背后真相。
与此前的绝望无助相比,邶恒眸色一亮,终于再次触碰到消逝多年的冲动和斗志,重燃了周身逐渐冷却的热血。
见姜馥迩转身要走,邶恒立刻喊住她,同时挽起宽袖,从右手臂肘处卸下一枚绑了如丝金链的通透白玉,展臂递过去。
“自己来取。”
见他妥协,姜馥迩见好就收,没再刁难。
她弓腰扶膝走回几步,接过他手中通透如水的润滑软玉。
那玉上精细雕刻祥云瑞兽,瑞兽口中含珠,珠上小篆镌刻‘恒’字,下挂五缕金链,金链末端连接五颗红豆大小五行神兽。
“戴着在冷水中泡两刻,三日内勿出门。”邶恒冷言冷语,下达命令一般。
姜馥迩半信半疑问:“就能挡祸??”
邶恒没什么耐心,转首瞥了眼正往这边走的又一队巡逻班底。
“没人试过,你刚好能验证是否有效。”
“…”
姜馥迩嫌弃地看了眼手中仍然温热的长命锁,想到邶恒昨夜看到被害女子的无措表情,也多少失了此前三分信心。
如今之计,死马当活马医。
她手指一屈,将玉攥于掌心,转头之际抛下一句:“那便等到三日后,再来找我换那‘怪物’的事。”
早料到姜馥迩会这么说,邶恒没再反驳,跟在她身后十几步,瞧她溜进灵丘阁才打道回府。
他也不确定这招是否灵验。
但记得多少年前,海松发现黑衣人那次并未遇害,就是因他拿着自己常戴的那只玉香囊。
——
返回灵丘阁的姜馥迩按邶恒的话照做了,还特意把侍女为她备的温水放凉了才用。
可三更半夜,真当她带着那枚白玉踩进木杅时,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一番。
亏了她是习武人,底子不似其他姑娘那般娇弱。否则即便酷暑,在冷水里泡二刻,不着风寒都难。
沐洗后,姜馥迩细致处理腿上伤口,因背部不易打理,才简单裹了层纱布,披着深衣跑去柔黎房间。
此时的柔黎闭目仰躺,呼吸均匀,面色红润,早已不再是面如枯槁的中毒色。
姜馥迩吹熄灯烛,轻柔落座她身侧木塌边缘。
趁她未醒,从随手带来的玄色香囊里放出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飞虫。
先在柔黎耳后伤口处停滞片刻,而后展翅飞旋,从半掩窗牖悠然飞出,浸入无边长夜。
昏暗中,姜馥迩寻了处宽敞位置侧卧下,避免碰及伤口。
可细微的撕裂疼痛,依旧令她轻易忆起今夜所见,更令她不敢合眼。
她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画面,此前见过最残忍的还是师兄被屠杀那次。
姜馥迩越想精力越充沛,直到窗纸外晨光微熹,她才终于撑不住眼皮沉重,浅眠入睡。
再苏醒,窗外雨落声微,蓬叶香风绕鼻散来。
饶是如此惬意娴雅,姜馥迩依旧吃痛蹙眉,缓缓睁眼。
不知何时,她薄衫退却,半露雪腻肩背。背中痛处掺入冰感凉意,被只温热指尖柔和晕开。
“师姐?”
闻到熟悉的叶草药香,姜馥迩险险落泪,低声轻唤。不过几日功夫,她竟一人经历这么多。
柔黎指法轻柔,在她背上小心涂抹。
见她转醒才开口,声音依旧略显虚弱:“这才几日,怎么这么多伤?”
听她关切询问,姜馥迩更添委屈。
“还说我呢,师姐怎连毒虫叮咬都无所察觉?”
柔黎温柔笑开,将她薄衫披起。
“怎会无所察觉?我不过想借安阳侯之手,查查谁在害你罢了。”
姜馥迩匆忙爬起,才注意到晒伤的紧绷皮肤也被涂了药油。
她边把长发从深衣中捞出,边埋怨:“师姐招呼也不打,就不怕我料理不当,因此丢了你我性命?”
柔黎将手中药油扣紧,置于塌边木柜,“如若不能离府,被夺了性命只是迟早之事。”
她起身下榻,背对姜馥迩缓缓换去脏衣裙,沉重询问:“馥迩,你可想过,我们该如何离开?”
姜馥迩依旧懒懒坐着,答得悠然自得:“不是说攒够了银子,半夜溜出去吗?”
“就算躲开府内侍卫,出府后呢?安阳侯会甘心自己被两个小姑娘骗得团团转?”
姜馥迩没想过这些,她此前计划离府后换个假身份隐匿于人海,便是最佳安排。
柔黎系好深衣,转过身来,雪色衣料映得她脸色更显苍白。
“回西梁会经过十几个关隘。若安阳侯仅是无能之辈倒可蒙混,但这些日接触,你该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