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难弃(272)

“这时候怪事连连，留着他未必是好事。”

“先放虎归山，至少无人能做里应外合的策应。”

“只要过了上元，也就没什么担忧了。”

说完，卫鸿哲又轻咳了两声，显然是在舟县时着了风寒。

他心不在焉思考着该怎么加强防范保住虫影，而他身后的文真下意识去将他背上的厚披风系紧了些。

习惯了被照顾的卫鸿哲自然没发现端倪，而跟在不远处的姜馥迩却察觉到了师母百年难见的柔情。

她同样缓了脚步，站在被遮住了阳光的树荫里，陷入沉思。

——

风卷夜寒，雪染梅香。

望着窗外铺天盖地的素白雪景，邶恒裹了裹披在身上的鹤氅，掩窗走回屋内。

那日编了个虫影的幌子将文素打发后，就得了个清净，几日都无人再来烦扰他。

可连续几日浅眠，邶恒依旧觉得身心俱疲。

只因他每每合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姜馥迩那张粲然的笑脸，撒娇卖笑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卫鸿哲那张虚伪的脸。

无法摆脱的噩梦令他整日整夜提不起精神，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那张几乎磨掉了纹路的羊皮地图上。

这几日，周正共安排的暗商始终徘徊在这间秦楼楚馆周围。

他随便赏些金银珠宝，那些没什么脑子的娼妓就会将沾了药水的密信当做糖豆送进他嘴里。

这几日发生的事不少。

其中一件便是通往舟县的官道坍塌，让卫鸿哲几日都不曾接到边境的战报。

目下边境的事态可谓是瞬息万变，加上文瑞将军的死，随时都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卫鸿哲就算心再大，也不可能不管不问，否则等不到上元兴许就丢了来之不易的虫影。

所以他定然不会呆在那个消息不灵通的村子里坐以待毙。

这不禁让他又推断起卫鸿哲会姜馥迩往哪走？

邶恒将勾画了符号的羊皮图摊放在桌上。

舟县往东的官路被封死了，南面是一条大江，所以能通行的地方只有西或北。

但西和北皆设有繁华城池和村镇，要想准确判断他们一行人往何处进发实在有些困难。

一筹莫展之际，邶恒忽然想到什么，将他按在地图一角的手指倏地抬起。

那下面赫然露出两个字——“汴安”。

邶恒早在平宿时就让伍均去苍山查了姜元亓的背景。

那之后伍均在西境发现了姜元亓的踪迹，随后更是书信给周正共，让他时刻盯住了那些趁着东辽西境瘟疫而进入西梁的人。

这时候能从官道进入西梁的商贾多拿着官府下发的特殊户符才能顺利入境。

加之两国早就不准教派弟子进出，姜元亓若想乔装也没有太多选择。

如此一来，即便她隐藏地很深，也顺利被抽丝剥茧地发现了踪迹。

入了西梁之后，这位乔装成花甲老者的商贾也就成了几个行踪可疑的人之一，进入了周正共的重点盯梢范围。

一开始，姜元亓并没发现自己被人盯上，所以她进入西梁直接与官府的线人秘密接洽，继而又紧赶慢赶去了青州。

后来她在藏着玉钥匙的当铺附近租了间民宅落脚，才让周正共更加确定她的身份可疑。

当周正共得知邶恒下脚于舟县的村落后，他就通过暗商给邶恒传递了交易口令。

还以为邶恒会亲自赶往青州，却不想他消息传出去没两日，那女人就动身离开青州，从此脱离了周正共的视线。

再之后，他的人只告诉他被辗转关押到青州牢狱的曾荣春突然被放出来，竟然一路未歇，直奔汴安去了。

这一切都太过于蹊跷。

邶恒不知道为什么曾荣春会从文昌牢狱转至青州。

再加上，此前他提到过的子书彦从留下的口信，似乎青州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非要他们集体赶往。

但这秘密又会是什么呢？

恐怕离不开大火烧了两条街的当铺吧。

也就可以推断，当铺失火必定是人为的，而在不知不觉中取到玉钥匙再带离青州才是关键目的。

当铺失火前，姜元亓就动身离开了。

而曾荣春离开青州，则是在当铺失火后一日。

邶恒指尖在汴安两个字上敲了几下，又折回去看舟县所在的位置。

他记得姜馥迩曾说过她师母交代最后一次疗愈是在上元，那有没有可能是让她从青州取了钥匙后赶往汴安？

看路程，青州到汴安，走走停停刚好能赶在上元日前抵达。

邶恒认真思索着。

若是玉钥匙在汴安，卫鸿哲若想在上元之前抵达，恐怕只能一路朝着西北进发。

若按此路线，他们这座城池的临城定然会是他们一行人的必经之路。

临城。

邶恒又在崭新的墨迹上点了两下。

他忽然因此推断而感到惴惴不安，于是没多想便拿了件外袍夺门而出。

想着近在咫尺的姜馥迩，他脚下步子更急了些，想趁着关城门之前赶到临城郊野。

文素追出门时，邶恒已然下了红楼的阶台，转眼功夫更是走出垂花门，进了建筑后侧的一条小巷。

这几日西梁风雪加剧，处处萧风冷寒。

邶恒不愿鹅毛大雪时还绕路去驿站，干脆抄小路选了条人迹罕至的街后巷穿过去。

这里挨着两个死胡同，位置相对闭塞，连乞丐都不愿在这讨饭吃。

因此邶恒越走越急，却在穿过小径中央时听见一道利器破空声从脑袋后面直击而来。

他极其敏锐地回身一躲，未料那个身影精准预判了他的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