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不将(65)
“嗯。”
闻人珄觉得,里头张错的声音有点委屈。
他也就是没开门正儿八经亲眼看看罢了。
一门之隔,张错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那门上映出的人影轮廓,他的双眼就像有吸引力的无底洞,恨不能把闻人珄的影子勾来,卷进去......
......
擦洗完毕,张错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从卫生间出来。
客厅开起暖黄色的灯,窗户咧一道小缝,风走进来,窗帘鼓起一朵朦胧的包,像少女的头纱。
闻人珄坐在沙发上,大腿边儿趴着懒洋洋的白娘子和黑莲花,腿上则放着医药箱。
——他刚才翻箱倒柜地好一通扒拉,就是在找医药箱。
“别杵那儿了,快过来吧。”闻人珄拍拍沙发,“先过来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张错表情惨淡,好像被闻人珄看去了最可怖的样子,是什么万念俱灰的事情。
张错走到闻人珄跟前坐下。
闻人珄先抓过张错的手,翻开掌心看了眼,脸皮差点抽出褶子。
闻人珄大概能感觉出那“奔雷”是个什么东西,可能有点像小炸弹。果不其然,张错掌心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闻人珄勉强着往上抹碘伏:“要不还是去趟医院吧?可你没身份证......”
“我打电话叫个医生?但这时间也不太好找人。你这......”
“没、关系的。”张错说,他盯闻人珄看。
这时候闻人珄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柔软地遮挡眉毛,鼻尖落有温暖的光,这么看着,仿佛他很单纯,没有丁点攻击性,也没有那么敏感和精明。
“这只手、没了,我也、没关系。”张错说。
闻人珄处理伤口的动作一顿,抬眼剜张错一记:“你要是不会说话,在我问你之前,就先给我闭嘴。”
张错眼睫微颤:“我给你、添麻烦了。”
闻人珄没搭理,从医药箱扯出一卷纱布,给张错缠手。
把手包好,闻人珄才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怕你。我这么说,你可舒服些了?”
“但你、生气了。”张错摇摇头,声音轻飘,“我知道的。你生气,你身边、的空气,都不一样。”
闻人珄乐了:“我是台风眼吗?胡诌八扯。”
“真的。”张错说,像一个认错的乖小孩,“因为我曾经,很熟悉你、生气的样子。”
“因为我......”张错顿了顿,“我......总惹你生气。”
“是吗?”闻人珄安静地看着张错。
张错缓缓点了下头:“嗯。”
“......”
趴在腿边的黑莲花打了个滚儿,毫无防备地露出粉嫩的小肚皮。闻人珄刚想伸手抓一下,旁边的白娘子爪子更快,先“吧嗒”上去,在黑莲花肚子上按下个爪印。
闻人珄:“......”
本来就没有半点玩猫逗狗的兴致。闻人珄问张错:“你再没伤到哪里么?”
“没有。”张错回答。
“这事儿你可别瞒我。”闻人珄笑了下。
他已经摸清张错的骨头了,总而言之就是可怜。真可怜,装可怜,反正美人儿就是要时时刻刻惹人怜。
“你要是想招我心疼,现在把你受的伤全露出来,绝对是个好办法。”闻人珄说,“没准儿我一难受,今晚都不舍得说什么。”
张错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眉心:“真没有。”
闻人珄当然没有放过他这一瞬间的不愉快。
沉默过片刻,闻人珄低低地说:“那你还真是......真是......”
他说:“挺厉害的。”
——那么多血,张错都快成个血人了,敢情只有手上那点儿是他自己的。
啧。
这句“厉害”,大抵也没多少夸赞的成分。
“还是、吓到你了。”张错瓮声瓮气。
“别误会。”闻人珄说,“我没那么胆小。我上辈子应该也没那么胆小吧?”
张错不吭声,头低下。
“从咱俩认识到现在,你在我面前,十次有九次低着头,什么毛病?”闻人珄伸手,抬了下张错的下巴,二人目光直对。
“张错,我现在没有朝你兴师问罪的资格,我也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闻人珄认真地说,“这些事情既然与我有关,那我想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闻人珄:“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在威胁我和我身边的人,为什么。”
闻人珄的眼睛溜到张错缠着纱布的手上:“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你受伤,又让你......”
——又让你“大开杀戒”。
闻人珄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我脾气不怎么好,真的很少这么有耐心。”闻人珄笑笑,“虽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听起来很像不得已的权宜,但在餐厅,我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闻人珄:“我相信你,想相信你,你一次一次救我的命,对我好,我希望听你说,你能明白吗?”
张错眼睛动了动,微微侧转,像是有些不敢看闻人珄。
闻人珄叹了口气:“张错,现在能全都告诉我吗?”
闻人珄没有催促,他等着。
一边的白娘子不晓得着了什么缺弦儿癔症,软塌塌地“咕噜”几声,这响动舒服,揉进暖洋洋的灯光,就好似这个夜晚温馨舒适,不存在任何或硬或软的“逼供”,以及半分瞒心昧己。
闻人珄等了大概半分钟。
“你问吧。”张错终于说。
“好。”闻人珄慢慢靠到沙发背上。
折腾一大顿,参回斗转了,他很疲惫。又或者,闻人珄在张错面前不必绷着,反正,单看他现在那松泛的姿态,任谁也想不到他在问生死攸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