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32)
即使嬴寒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也没多匀一点目光给嬴寒山。
杀生道的直觉开始缓慢蒸腾,嬴寒山现在开始逐渐感觉到“这是一个厉害角色”了。
她没有刀枪剑戟,她眉眼间没有杀气,如果脱去那一身修士的衣衫,玉成砾看起来只是一个面容端庄秀美的青年女子。
但就在这一刻,就在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威胁意味地注视着他们两人时,嬴寒山本能地感到压迫。
她讲道理,这很好,因为她要是不讲道理嬴寒山毫无办法。
小老头说了一堆,还是没人点他,脸上的表情从慷慨激昂变得有些讪讪。
嬴寒山把眼睛从玉成砾身上移开,接上小老头的话:“你说我是杀生道,不错,我认。你说我最近在这里突破了金丹,不错,我也认。但是敢问这位道友,你说我杀人夺魂,什么证据?”
小老头被噎了一下:“证据?你一个活生生的杀生道站在这里要什么证据嘛,你们杀人修炼,尽人皆知,你不要说你是在这里吸天地灵气吐日月精华突然就金丹了。”
嬴寒山放平语气,开始拿话喂他:“自然不是,杀生道杀生提升修为,这也对。但我问的是杀人夺魂的证据,也就是说,我具体做了什么?”
她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来,后退找了棵树靠住了:“犯人受审还得听衙门说一遍罪状呢,道友就四个字给我定罪,不好吧?”
这小老头不知道嬴寒山在喂话,话赶话立刻就应了:“沉州臧州十余起灭门,小至一家,大至一坞,满门上下没有一个活口,死者魂魄皆无影无踪,这难道不是魔修所为?”
“是。”嬴寒山慨然应了,“凡人变态杀人狂也不至于把人家魂给杀了。”
小老头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迷惑来,显然不习惯嬴寒山这种不顾别人死活的表述方式。
他只能继续往下说:“两州幼童莫名失踪,皆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失踪时重门紧锁,甚至就在母亲抱中,这难道不是魔修行径?”
“不好说,”嬴寒山答,“也有可能是拐子,不过一般拐子应该也不至于能飞进高门大户抢小孩,你继续。”
那个蓝翎子鸟人道士迷惑的时间更长了,照他的想法嬴寒山应该极力否认,百般狡辩,然后被他一一戳穿。
但嬴寒山不仅不反驳,还顺着他的话说,让他哪哪都有些不自在。
玉成砾听出嬴寒山是在喂话了,朝她轻轻歪了歪脑袋。在场两个明白人,一个糊涂人,糊涂的那个好像背后掉了只巴蛰毛进去,直嫌身上衣服刺挠。
“总之!还有其他……其他怪事,不是你这魔修所谓,你怎么敢光天化日地登阶为金丹?”
嬴寒山轻轻吐了口气,笑出声来。
“你有病吧。”她说。
“我是杀生道,我修行的方式只有杀生,没有其他附加条件。我灭门就灭了,为什么要再去迫害他们魂魄?我们一年一次雷劫时间,紧得好像火烧头发,我是闲极无聊才画蛇添足?”
“杀三岁小儿也是杀生,杀八十老叟也是杀生,我出于什么心态飞进重门抢母亲抱中子,而不是当场把孩子连着母亲一起杀死?”
“至于我光天化日突破……靠!老娘突破还要先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个半截吗?是你看着土埋半截了不是我看着土埋半截了,不要太羡慕别人有光天化日挨雷劈的勇气啊老人家。”
那小老头的脸刷一下涨红了:“你才老……”
嬴寒山没点他,她离开树荫,走到玉成砾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前辈管徒弟管得确实不太好,”她说,“这么容易就被人当借刀杀人的刀了。”
沉沉的一句话像是隔水闻钟,震得四周的空气都震荡起来。那小老头一悸,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悚然地看向嬴寒山。
他知道臧沉两州魔修为祸,他知道嬴寒山这个魔修在这里,他来的时候刚好见证了一次突破,这一些连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一条很顺的逻辑链——嬴寒山在这两州杀人放火,积攒修为然后突破。
但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它们之间毫无关联,只是恰好在一段时间内密集发生了。
一个人一旦形成错误的认知,就会想方设法加强这个认知,所有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会成为证据。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最初这个认知来自哪里?
他后知后觉好像有什么不对,肩膀佝偻下去,声音也低了:“各门派之间下了悬赏令,说人间有魔教为祸,宗门中长老找到我,说门中弟子皆有降妖除魔的责任,这正是我们这些新弟子历练的机会。我就即刻领命下山了,一路从沉州到臧州,我四处打听魔修下落,问到的线索都指向蒿城,我来时正好看到突破劫云……”
玉成砾开始飞快地眨眼,脸上的表情还绷着没变。嬴寒山摇头失笑:“还当了两次刀。道友是玉前辈的徒弟,若有除魔的事情,总该是师尊告诉你吧?除魔兹事体大,叫你一个没有结丹的修士独自下山除魔,不奇怪吗?”
——看来这位玉成砾要么在宗门之中被人嫉妒,要么参与了什么复杂的利益纠葛,对手动不了她,就动她缺心眼的徒弟。
徒弟要是除魔不利,被生擒倒戈了是师尊面上无光,被杀了还得师尊亲自复仇,不论哪一项都是给玉成砾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