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35)
他的话听停了,整个人在几秒钟之间凝固成一尊塑像。
同伴们还在笑,却逐渐发现不对。这个年轻人正发出一种轻微的,有节律的咯咯声,仿佛用一块石头敲击另一块石头。
“怎么了?”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凑上来,然后也凝固了。
一双金色的眼睛正在斗笠之下凝视着他们。
“我确实知道,”她心平气和地说,“我就是嬴寒山。”
几个年长者从蒿城里出来已经天色将晚,他们庆幸地叹着气,用衣袖擦着自己的额头,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年轻人们都惨白着脸颊,像是被掀开了窝棚的鹌鹑般大气不敢出。
听到自家的小辈冒犯了贵人时,这几个长辈的第一反应已经不是这几个年轻人如何,而是接下来家里的其他人会遭遇什么。
但当他们到现场时这几个人还毫发无损地站在那,而被冒犯的贵人甚至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他们惶惶不安地拉着这几个年轻人进城,请求那位被冒犯的将军宽恕,而将军本人正对着一本账册抓耳挠腮,很久才注意到他们。
“啊没有啊,”嬴寒山用力把账册卷了卷,塞到身后的箱子里,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谁冒犯我了,我就说了一句不要乱编排我老板啊。”
那位女将的眼睛有些凶恶,态度却随和,老人们拽起年轻人道歉,在她起身搀扶之前就千恩万谢地倒退出去,直到走到城门前才敢擦一擦浸透了衣服的冷汗。
传言果然不错!这位将军是那样宽容和蔼的一个人,看她看人的眼神,好像真觉得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站在城门口的民夫们沉默地看着这一队人回到帐篷,人群中传来絮絮的议论。
她好像也没把他们吃了啊。有人小声说。
“所以,那些传言……”
而坐在府衙里再一次败阵给了账册的嬴寒山,对这一切的起和落,无知无觉。
到立春之前,水渠就修得差不多,苌濯的病也基本上好了。尽管他说自己从小就是这样一幅久病的样子,不妨碍身体,裴纪堂和嬴寒山还是坚持让他躺到完全不咳嗽为止。
裴纪堂在动身之前从淡河调人填了蒿城的府衙,这里县令一职还是由他暂代。
虽然理论上他现在的辖区范围已经覆盖了沉州南相当大的一部分,远超过一个县令的应辖,但明府还是明府,他不乐意改,别人也不提这事。
在安排完一切之后,停驻在蒿城已经个把月的车驾终于折回淡河。
【在回到淡河的当晚,嬴寒山做了场梦。】
【她梦见自己走在一条街道上,街两边都像是跑焦相片一样虚虚的,不知道是古代还是现代。梦中的空气油脂样的浑浊滞重,她的头脑却很清楚,她能敏锐地感觉倒有个东西在跟着自己。】
【她不回头,慢慢地往前走,眼睛觑着地上的影子,想判断对方和自己的距离。但被日光照得发白的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轮廓。】
【咯嗒,咯嗒,咯嗒。】
【她听到脚步声了,那声音不太像是人的,反而像是什么节肢动物。嬴寒山从袖子里抽出峨眉刺,扭身拐入旁边的巷子里。在转弯的这一瞬间她瞥见了那个影子,它细长的腿脚在地上轻轻点动,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峨眉刺在她手中转动,紧贴着手腕内侧的皮肉,嬴寒山放慢脚步,默数着那东西靠近的声音。当那敲击声逼近的瞬间,她猛然回头扬起手中武器——】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她腹部穿了过去,血缓慢地落下来,那张脸也微笑起来。】
【“寒山,我不想这样的。”】
月光是冷蓝色。
嬴寒山从梦中惊醒,感到一阵温吞的恶心。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太怪了,她之前几乎不做梦。
梦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她不记得大部分细节,只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张熟人的脸,至于那个熟人到底是谁,她也想不起来。
腹部好像还残留着痛觉,嬴寒山伸手触摸,那里什么也没有。外面天还没亮,不知道是几更,她脑袋已经完全清醒,没有再睡的想法。
于是嬴寒山披了衣服拎起峨眉刺,打算找个地方再练练之前那套“千军”。
当她推门转到回廊的瞬间,一点微光引起了她的注意。
似乎有一个鬼祟的人影,正在慢慢走过来。
第074章 沸炉夜话
嬴寒山站在廊柱后,看着人影慢慢向着她的方向移动过来。
那是个普通人,不是修士,有无恶意暂不可知。峨眉刺从她袖中落下,她稍稍压低脊背,做出一个扑击的姿势。
然后……那个人影忽然站住。他轻轻摇晃了一下,然后原地转弯向另一边过去。
那里是伙房,因为门房守到后半夜往往来打热水,所以现在还亮着灯。
这人要干什么,投毒?
伙房的门吱呀转了一个角度,又缓缓地阖上,那人明显在刻意放轻手脚,门轴转动的声音被压得极低。
嬴寒山直起身跟上去,在门外站定,一时没有伸手去推门。
虽然这段时日她没在淡河,但眼前人不是门房这件事她还是能确定的。
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深更半夜摸进伙房,大概率是要对食水做手脚。
她得看看他要干嘛。
伙房里传来轻微的碰撞声,那人正在搬动着什么东西,嘈杂持续一会后止息,又变作了嘶嘶淅淅的磨刀声和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