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36)
干什么,夜半行刺突然发觉没带武器,到伙房里先偷一把刀来?
嬴寒山用肩膀抵住门框,轻轻推了一下,没开,门在里面被堵住了。
或许是这门太久,年久失修,推的那一下没推开门,但把门推得咯吱一声。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下,嬴寒山心说不好要跑,一横身直接撞开了门。
抵门的木棍倒下,屋里的人嗷地一声跳起来。连带着手里的东西当啷落地,激起一地灰尘。
在满屋子飞扬的灶灰之中,淳于顾一脸无辜地看着冲进来抓贼抓赃的嬴寒山,抬手抹了一把脸捡起地上铜釜。
“呃……”他晃晃那釜,“寒山……”
“寒山也要吃羊肉锅吗?”
神特么大半夜的睡不着爬起来偷吃羊肉锅。
虽然被嬴寒山唬了一跳,但红毛狐狸大半夜贴春膘的决心没受到丝毫影响。
淳于顾洗刷干净拎来的两个铜釜,从灶台后面拽出一个陶罐子给铜釜里灌满水。
灶台上有一个木匠刨子和半只羊腿,羊腿冻得很硬,应该是刚刚从冰窖之类的地方拿出来。
刚刚嬴寒山听到的嘶嘶淅淅的磨刀声,就是狐狸叼着刨子在刨羊腿。
刨出来的羊腿有点像现代涮火锅用的羊肉卷,长长的一条自己卷起来。
这条羊腿质地好,油脂和肌肉恰到好处,刨出来的一长条也是鲜红雪白的鲜嫩又紧实。
他把羊肉卷找了个盘子码齐,又点了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料在旁边,嬴寒山闻了闻,刺激性的气味有点像韭花,又好像混了点虾酱之类的海鲜。
两个小釜里的水沸腾起来,咕咕咕咕地往上直冒泡。淳于顾不跟嬴寒山谦让,夹起一条在清水里涮了两涮,点一点酱料就塞进嘴里,发出一声被烫到的抽气。
“寒山也吃,”他含糊地说,“要小生说呀,天气还冷,什么都比不上吃羊肉锅痛快。”
“我不吃东西。”嬴寒山说,“你当心吃急了把舌头咽下去。”
淳于顾又抽了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嬴寒山,嬴寒山迟疑一阵子接了,用拇指捻开一看是些甘草乌梅之类的东西。
“寒山拿釜烧这个喝吧,不然你什么也不干,光盯着小生吃,小生怕自己发噎膈。”
“乌梅汤……”她把料包抖进铜釜里,“你这一冬天是在淡河偷吃了多少羊肉,才大开春就喝降火的东西?”
淳于顾有些心虚地笑了两声,移开目光:“怎么叫偷吃呢?这可是小生自己拿自己私房钱买的,也就几条羊腿……别嚷嚷出去,就咱明府那副食无鱼的样子,手底下人肯定也没什么好东西佐餐,小生怕被发现了这肉吃不上两口,就得被这群同僚分了。”
嗨嗨嗨,说什么呢,哪有那么没出息。
水雾蒸腾起来,乌梅子被煮开后的酸甜味和羊肉浓厚的膻香气混合在一起,整个伙房里暖融融的,对坐的两个人逐渐放松下来。
“寒山为什么这个时辰醒了?……还是没睡?”淳于顾放下筷子,问。
“做了场噩梦。”嬴寒山下意识地回,梦里那蜘蛛一样的脚爪突然清晰了一瞬间,她感到一阵胃部痉挛,立刻住口改换话题:“你呢?饿醒了?”
饿醒了。淳于顾一本正经地笑着回答,看嬴寒山还在看着他的脸,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
“好吧,”他说,“梦见我阿母了。”
嬴寒山想起来认识这么久他似乎从未提起他的父母,逢年过节没有书信,也没见过他寄出去或收到什么东西:“你阿爷阿母……”
“父母在,不远游。”淳于顾语气轻松地回答,拿起筷子又夹起一片肉,对光像看玉一样晃晃,“小生都在沉州游了那么多圈了,怎么称不上远呢?”
一时无话,那片羊肉被按进锅里,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来。
“嘛,不过人活三万天,总有一朝要死,小生做的又是泥潭里辗转腾挪的事情,没让爷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是小生的运气……”他吹着气抖手里剩下的那半截羊肉,脸上没有很多戚戚的表情。
“但人没有了父母,就像是只纸鸢一样在空中乱飞,总想再找根线把自己和地面联系起来。小生做游侠的时候快活,因为街上巷里都是认识小生的人,他们喊我公羊大哥,公羊古这个人就实实在在活在地面上。做煜殿下幕僚的时候也不差,虽然那时候玩弄阴谋诡计招人恨吧,可被恨也是活着的证明,淳于顾这个人也实实在在活在地上。”
“就像小生说的啊,人情千丝万缕,撑不下去的时候让旁人拉一拉,才不会被风吹跑。”
他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并不刻意说给嬴寒山听,那双眼睛上的睫羽不住翕动,挡下眼睛里的神情。
釜里的水烧空了,淳于顾就又向里续了一点。
嬴寒山隔着蒙蒙的水雾看着淳于顾,一瞬间感到心绪被雾气轻柔地浸泡开。
她最近想的事情确实太多了,能求助的人太少了,能和她商量的只有系统,但系统的思路又总是和她极端相左。
她需要一个理清思路的人。
“淳于,”她说,“我睡不太好,因为最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淳于顾放下筷子,坐直了:“你要是信我,就对我说。”他不再嬉皮笑脸,露出对裴纪堂时正色的表情。
“我觉得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嬴寒山斟酌了一下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