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43)
他们身上没有伤口,肚里也没有有毒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死亡。
仿佛有一阵死的微风突然吹入屋里,卷走了所有人的魂魄。
怪事发生得多了就会有幸存者留下,各种各样的传言随着腐尸的臭味发酵起来。
有位邻人说他半夜听到隔壁家门前有人叩门,时不时传来呼喊那家人名字的声音。
也有个受害者全家毙命,唯独他幸存下来,他说那一晚上与父母怄气,听到屋里父亲喊自己没有应声,又听到自己的声音喊父亲才觉得不对,冲进屋里二老已经直挺挺冷在了床上。
摄魂夺命的阴霾在不祥的夕照里蒸腾。
苛政容易激起民变,灾荒容易激起民变,而它们背后都有一个根本逻辑——恐惧容易激起民变。
一旦人民认为维持现状会让他们处于随时丧命的危险中,他们就会躁动起来。
饿死?累死?被打死?还是被妖怪吃掉魂魄而死?死的原因不重要,恐惧是相同的。
第五争只能骂着老天匆匆结束战役,把叛将赶进水泽里去当水匪,回过头来整顿治安。
而在他摸出是什么人(或者什么鬼)作乱之前,又有一股力量入局了。
那是一群披彩色锦袍,手持莲花法器的信徒,自称芬陀利华闻有妖孽横生,自佛国降世,诞为大美之人庇佑众生。
凡在家门前燃百叶莲灯者,各路妖邪不近。这些信众每十四日集会,布施灯油宣讲教义,而领了灯油回去点燃的民居,就真的没遇上怪事。
“那群人也找上了争儿,希望能借他的手传教。承诺凡芬陀利华所在之地,必无夺魂之事。”青簪夫人看着第五争苍白的面孔,语气平淡,不辨喜怒。
“然后……?”
“来了五个人,争儿杀了四个,把他们的头悬在城门前作灯。我当时拦下了一个没有让他杀。”青簪夫人抬起头,对嬴寒山笑了笑,“那一个我亲自讯问,但问不出东西。这群人的嘴比死士严些,身子骨倒没有死士硬。他扛不住用刑,也就这么死了。”
外面的日头斜了,午后微黄的光从帐篷的缝隙里爬进来,青簪夫人坐在阴影里,整个人都拢着一层冷色调。
她的语气一直很平淡,却有些隐隐的压迫感,嬴寒山想起有些少数民族会供奉被叫作“大母”的神,主管生育也主管一个部落的消亡。
现在她坐在这里,就像是一尊“大母”像,怀中抱着沉睡的儿子,但随时会振刀杀人。
“你觉得,”她说,“杀掉他们好,还是不杀掉他们好?”
嬴寒山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稍微绕了个圈子:“卖蛇药的人有可能就是放蛇的人。”
“对,”青簪夫人颔首,“杀人夺魂的妖怪,驱逐妖怪的芬陀利华,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他们不过是想借着争儿的手狐假虎威,恐吓民众信奉他们。如果争儿服软,这里的一切就不再姓第五了。”
“他们必须得死,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是仙人也好。我和争儿在,就会把他们的头挂到城门上去。”
嬴寒山心下了然,知道为什么十天前会有人袭击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不管第五争还是青簪夫人之中谁死了,他们都可以宣扬是杀死芬陀利华教的人所带来的报应。
但如果他们杀不死这对母子,他们恐吓民众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夫人想要我保护您和争殿下?”
嬴寒山在脑袋里前后倒了一下起因经过结果,大致猜出来青簪夫人想干什么了。她摇摇头,指向靠在她膝边的第五争。
“不用保护我,你只保护他。”
从军营里出来天已经变成浅黄色,沉州的初春的天明净,像是块磨好了的黄蜡石。站在辕门外远远能听到坊市间儿童的笑语,嬴寒山入定停了一会,他们是在唱一首歌。
【月不见,过双柳,汝子殁于他人手。】
童谣这种东西内容往往为韵脚服务,不一定有内在逻辑。
但明显有内容而内容比较诡异的,就不能只考虑凑韵脚了,这首歌比起童谣更像是某种谶语。
“听到没有?”
青簪夫人也从辕门里出来了,她身上还穿着软甲,用一件暗红色的软呢斗篷罩了起来。
从医帐里出来之后青簪夫人又回了将军帐,忙到现在才出来,第五争的军职现在大概在她手里。
“听到。”嬴寒山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和争儿也不明白,”青簪夫人抬起下颌,注视着歌声来的方向,“在十天之前坊间也有过一段童谣,‘鱼竖尾,仲子行,十有七,失其母’,什么意思能猜出来么?”
这个童谣是拆字,表意比现在听到的明显。鱼竖尾是争字,仲子是第二子,说的就是第五争。
整首童谣几乎就是个犯罪预告,告诉第五争十七日那天打算去杀他妈。
说到做到,真去了,人家妈没杀成,差点把好大儿给送走。
来刺杀的是人还是鬼,干了什么,青簪夫人没向嬴寒山说,但应该不是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这种杀人方法,不然不至于第五争身上有个开放性伤口。
龙气克制修士,不管魔修还是正道都是如此,第五争现在只是受伤,人还活着,大概就是因为他身上萦绕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