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47)
没有人看到她的脸,那张在黑暗中露出入定般玄奥微笑的脸。
日光逐渐从东方浮现出来,白色渗上暗青的天幕。士兵们搀扶起受伤的同伴,抬走今夜的牺牲者。
他们恭敬地为这里的主人让开一条道,青簪夫人换了一件厚实些的斗篷来抵挡清晨的露水,她穿过人群,在距离医帐几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地面上落满了碎骨和破布,被切断的脊椎和刺穿的颅骨散落在土中,像是一路抛洒的白色花瓣。
在白色环形的正中央,嬴寒山正站在那里。她单手架着谁,另一只手拎着峨眉刺,在晦暗不清的天光下,那身影几乎不像是人类。
任何一个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会疑心有一位天神在昨夜降落在此,把靠近的邪祟连同帐篷一起碾碎。
嬴寒山轻轻抬了抬头,她望向青簪夫人,又很不自然地把头歪向另一侧。这一瞬间所有站在这里注视到她的人都感到了压力。
她看着他们,用并非人类的眼睛看着他们。
突然,倚靠在嬴寒山手臂上的那个青年人咳嗽起来,他急促地抽着气,仿佛要醒过来了。几秒内人类的灵魂回到嬴寒山的身躯,她摇晃一下,用力拍拍额头。
“喂!有人吗!夫人你在吗我看到你了你找个医生来!”
将军帐里燃起了火盆,青簪夫人脱掉沾着露水的披风,架在火苗上烤。
嬴寒山把身上的甲胄换了下来——它上面沾满了脑髓一样的液体,整个铠甲像是被腌透了一样散发出一种说香不香,说腥不腥的怪味。
青簪夫人煮了一碗茶递给嬴寒山——是草原民族那种直接煮叶子的煮法,嬴寒山垂眼看了看,没接。
她也不介意,把碗在嬴寒山面前放下了。
“殿下还活着吗。”嬴寒山问。
嗯,青簪夫人应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什么时候换的?”
“第三天,你出帐篷去了一趟燕字营,就是那个时候。”
龙气也是在第三天消失的,刚好对上,不是第五争情况好转到龙气不显了,是那里躺着的压根就是个狸猫不是太子了。
“为什么?”她稍微挺直后背,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到正坐,“夫人不相信我能保护争殿下?我没有食言,即使那人不是争殿下,我也保全了他。”
青簪夫人的眼睛弯起来,她真心实意在笑:“如果二十年前我认识你,我们或许可以结拜。”
“她说你和她二十年前一个心智水平。”系统在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中用棒读腔OS。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让你保护争儿,”她平心静气地,近乎是异常耐心地回答,“把你叫过来,让你看一眼争儿,告诉你你要保护争儿,让你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这是我的目的。”
嬴寒山很想说自己不懂,但她保持了沉默,只是听青簪夫人继续说。
“密信并不机密,你来这里的消息也不是完全对外隔绝的。会有人知道你来了,会有人猜测你被叫来保护争儿,毕竟一个母亲大费周章地折腾是为了什么呢?最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她的孩子。”
“很可惜不是。”
炭火把披风的一面烤干了,她站起身把它翻了个面,然后把一碟炒米也推到嬴寒山面前,示意她不必这么紧绷:“我一直怀疑王府和军营里有这教派的内应,想趁这个机会把他们钓出来。一直留着隐患在城中很危险,我至少得确定身边人都绝对可信。”
“让他们倾巢出动很难,要有很大的饵。”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嬴寒山感到一阵微妙的寒意,她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是什么了。她在用自己的儿子当饵。
“这是一个三层的局,第一层,争儿在王府,被重兵保护着。第二层,其实争儿不在王府,在军营里被你看护起来,我秘密从淡河把你请来只为了保护他。第三层……”
“争儿既不在王府,也不在军营,不论他们识破到哪一层,都只会扑空。而我就顺着他们的动作,把谁是内应挖出来。”
嬴寒山双手捧起茶:“……那我看到的争殿下的伤是真的吗。”
“是,”她平和地回答,“的确发生了意外,在意外之后我才定下了这个计划,替他躺在帐篷里的是争儿的长史,那天他替争儿挡了一下,争儿替我挡了一下。”
“……最后一个问题,”嬴寒山发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您怎么确定这件事百分之百保险,不会被那些怪物摸到争殿下真正的所在地?”
“不能保证。”青簪夫人说。
“不能保证?”
打仗也好,治国也好,没有谁的性命是能绝对保证的。即使是我的儿子也不例外。
这位并不年轻的女将如此回答。
第五争被青簪夫人塞去了城中武库下的一个密室里,嬴寒山过去看他时人已经醒了。
他脸色还是很差,身上的龙气也没有熄下去多少,人倒是恢复了不少精神,像是只一边输液一边撕自己伊丽莎白项圈的宠物猫。
“是你?”看到嬴寒山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又因为身上的伤而作罢:“你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我阿母呢?”
“……是夫人叫我来的。”嬴寒山说。
第五争长长地噢了一声,伸手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叫你来保护我?哈,用不着……你给我看好我阿母就是,她要是有点什么事我和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