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48)
这只病大猫说话的口气没怎么改,躺在床上还冲人挥爪子,嬴寒山嗯了一声,没理他。
第五争把双手叠在胸前静了一会,突然放低声音:“嗳,我睡了几天?”
“十天是有的。”
“这么久啊,我不知道事情,你对我说说,我阿母有没有受伤?现在城中是谁在管?……嗨呀多半是我阿母,也不知道有没有嫌脑袋长在脖子上多余的给她捣乱,等我能站起来了……”
他嘟嘟囔囔地比画了一会,又显出困倦相来,眼睛垂着要睡不睡,在嬴寒山告辞离开之前,他突然伸手抓住嬴寒山的衣袖。
“一定保护好我阿母啊,”他说,“等我能站起来,你想要什么酬谢都成。”
第081章 北向狼烟
一只古怪的马蹄踏过城门。
它看起来不像是马蹄,反而像是什么异兽的脚爪。被踩碎的人体组织,血泥,被踏碎的植物留下的汁液,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混合在一起,黏在它的毛发和蹄壳上。
马不耐烦地跺着脚,想甩掉这些累赘的东西。它的主人向后紧一紧马缰,它就立刻低下头来停止小动作,向着城里走去。
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的味道很甜,原本浓郁的血腥味也被雨水盖过去。
城里的幸存者被士兵赶出来,他们沉默而迅速地拖走留在巷中和城门前的尸体,为来人清理出一条洁净的路。
没人敢抬头看一眼马背上的人,没人敢对着地面露出一个怨恨的眼神,哪怕他们手中拖着的尸体可能是他们的父母,妻儿。
当那匹马走到城门下时,一声尖锐的哭嚎稍稍打断了它的脚步。
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尸体太多了,清理尸体的民夫远不够用,只要是能走路,能拖动东西,不论年纪都被刀剑逼出来拖尸。
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看到了什么,他惨叫一声跪下来扑在了半截尸体上。
尸体是被马刀当胸砍断的,只剩下头颅和一个斜角的肩膀,倒是很幸运地没有被马蹄踏成肉泥。雨落下来洗净了他脸上的血污,于是这个孩子看到了他的脸。
驱赶民夫的军曹大声呵斥着,扬起手里的马鞭砸在这个男孩背上,鞭梢撕裂他脊背上的衣服,甩出一道血花。
那个孩子没有松手,他像是抱着一个巨大的木楔子一样抱着这半截尸体,抬起头眼睛充血地注视着眼前人。
军曹没有下一步动作,他随便挥挥手,两边的士兵就抽出刀来。
男孩跪着,抱着那具尸体,不躲也没法躲,他现在能做的最大反抗就是看着他们,诅咒他们有一天要被带着锁链的鬼魂拖进很深很深的地下,锁在沸血的池子里。
在刀切断他脖颈的前一秒,马背上的人忽然做了个手势,两边的士兵立刻退开了。
那个人从马上下来,慢慢地走过来,甚至稍微屈膝,让这个孩子能看清楚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如同好女般的脸,白皙,清秀得略微有些阴柔。那双眼睛注视着男孩,像是一条蛇缓缓从石缝后探出头来。
这个人的一边袖子是空的,靠近空袖管那边的脖颈上有些枝蔓一样的疤痕,这古怪的痕迹让那张本来就有点阴气的脸显得近乎妖异了。
“这是你的什么人?”他轻柔而平和地问。
男孩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瞪他,但那双眼睛里的冷光看得他发抖。
“阿爷。”孩子咬着牙说。
“哦,”独臂的男人轻声应了一声,“他死了,我估计你找不到他下半截了。在这城里你还有活着的家人吗。”
男孩咬着牙,不说话。
安静持续了一会,那个男人向一边的军曹看了一眼:“去查,去查他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母亲,兄弟,姐妹,父亲母亲的兄弟姊妹,祖父母……查到了就都杀掉,不许留下一个。”
一声尖锐的鸣叫爆发出来,好像是捏爆了一只小鸟的胸腔。那个男孩突然扑上来,狠狠地咬在他手上。
他被拎起来,摔在地上,爬起来又被摔在地上,重复几回之后他终于没了力气。
这个独臂的男人再一次蹲下来,像是抚摸一个亲近的孩子一样轻轻摸着他的头顶,用袖子擦干他脸上的血。
“我姓田,”他说,“记住我的脸。”
“如果你有本事长到我这个年纪,就来找我,杀了我报仇。”
哭声在泥水里响起来,男人起身,没有回到马上。他把马缰交给亲兵,站在这城门前仰头看了一阵子。
“第五明抓到了吗。”他问。
“没有,他带着亲信弃城而逃了,还在追击。”亲兵回答,“但他的印信匆忙之中没有全部带走,已然收缴。”
男人轻轻地点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专注地听,他仍旧抬头望着城门。
“真好笑啊,”他慢慢地笑起来,“这群托生在王侯贵胄家女人肚子里的东西,一出生就有九成的赢面。”
“但他们太惜命了,连一成的险都不愿意冒,所以会输给只有一条贱命的人。”
亲兵沉默不语,他慢慢收起笑容,向着王府的方向走去。士兵们低下头来,他们念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