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55)
……哇,这哥们不仅倒贴钱上班还自己交医保啊。
“你没想着劝劝殿下?”她把桶放回去,“你和殿下自小一起长大,你说话他大概听。”
陈恪露出一点笑,有几秒钟没有说话。
“为人臣者当劝谏,”他说,“但主公有自己的思量,那人臣就只要尽职便好。”
话聊到俩人是发小上了,就很容易往家里人拐。嬴寒山有一搭没一搭地给陈恪喂着话,问些有的没的。
或许因为其他两个王子都和他关系不大,在说这些人时陈恪比较放松,没有在谈到那位“长王姬”时紧张的状态。
但他仍旧不太愿意提及第五煜,似乎是不知道怎么为自家殿下弑兄的事情开脱。
“你见过其他两位王子吗?”嬴寒山问。
“见过三王子,”陈恪答,“喜好华服,语言轻慢,或是年幼故。未曾见长王子,听闻因久病而不常露面。”
“哦……”嬴寒山顿了一下,“那他手底下的人,你见过吗?”
陈恪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嬴寒山,但老实人的个性让他没有想很多:“见过,长王子不常出来走动,所以常有名‘淳于顾’者代他行事。”
嚯,狐狸,听到这个名字嬴寒山打起精神来:“淳于顾?……这人如今在何处?”
陈恪摇摇头:“非此人,乃此一类人。”
“所谓‘淳于顾’,是长王子手下十数人的共称。”
嬴寒山听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东西。
第五煜有没有病另说,他也不是个善茬这件事恐怕是坐实了的。陈恪说在第五煜手下有一群为他隐秘行事的门客,有男有女,皆以“淳于顾”自称。
隐秘行事这个业务包含很广,上到刺杀下到间谍都在其中,嬴寒山想起一开始与淳于顾见面时,他的假名和传递消息的行事,倒是符合这个描述。
“大多数人于乱中被扑杀了,”陈恪说,“也有遁逃者。若是见自称淳于顾者,万望将军小心。将军亦隶属于殿下,恪恐怕这些人为旧主复仇,牵连谋刺。”
……小心吗?自己好像刚刚和他面对面吃了一顿羊肉火锅。
嬴寒山忖度一阵,住口不再说什么,总之现在那位淳于顾某号还在淡河,等第五争回来之后,她回去亲自查。
……按照时间来算,第五争大概快回来了吧?
“大概”不是一个好东西,就像“十有八九”往往应验一二一样。
在一个天幕白而日光不见的上午,城墙上的士兵眺望到远处有滚滚烟尘。
旌旗在烟尘中招展着,像是龙鱼竖起的背脊。或许是殿下回来了,那个被春日酥风吹得有些困倦的士兵想,现在应当是殿下回来的时候了。
踞崖关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敌袭,第五争爱惜这座城池,就像是爱惜最锋利的宝剑,最精美的铠甲,把它里里外外拾掇一新。
最强悍的军队在攻打它前也要深思,你看它的壕沟,鹿角,它坚实地用糯米浆修缮过的城墙,什么样的蠢货会来攻打这样一座雄关?
但那沸腾的烟尘就是压近了,从那之下露出如同流水般的马群,露出士兵反射着天光的皮甲,它们倒映进这个士兵的眼睛里,他突然从困倦中惊醒。
“敌袭——”
骑兵是不能围城的,骑兵甚至不太能被用来攻城。
当初柯伏虎拿骑兵打淡河纯粹是欺负它只是个小县城,还是在县城里暴发瘟疫疑似没有几个活人守城的前提下。
所以即使踞崖关被第五争带走了不少兵力,也并不怕一支骑兵来打它。
但如果来的不是骑兵呢?
那个看到烟尘的士兵冲向女墙,但他没有翻过它,当他站在墙边再一次回过头时,他的眼睛,舌头,脖颈都被凝固了。
远处天际线的青色不是春日里氤氲的雾霭,那是更多士兵青甲散出的光辉,仿佛是推倒了一个巨大的蚁巢,无数蚂蚁从巢穴中涌出,浩浩荡荡地涌向这座城池。
先头部队的旗帜在风中展开,它赤地上绣着盘曲的龙纹,这旗帜愈来愈近,愈来愈鲜明,仿佛一轮不祥的太阳,正将周遭照成血红色。
四月,峋阳王麾下三万军士,围踞崖关。
嬴寒山是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惊醒的。
其实她没在睡觉,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睡不着。城门处的喊杀和投石的震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窗外的天像是被灼化的赤铁般浮现出红色。
有人在死亡,有数十上百的人在死去,血腥逐渐成为雾气氤氲在整个踞崖关上空。
杀生道的本能让她心绪难宁,那种灼烧胃部的饥饿感一次又一次翻上来。嬴寒山不得不坐下来勉强自己入定,压制越来越亢奋的心绪。
而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那是青簪夫人的亲兵,嬴寒山认得这个人,那天把她带到军营的就是这一位。
他打了个手势指指还亮着灯的书房,要嬴寒山跟自己走。
在书房门口嬴寒山撞见了陈恪,他身上着了薄甲,肩膀上有一层土灰,显然是刚刚从城墙上下来。看到嬴寒山陈恪挺直后背对她行了一礼,夫人在等你。他说。
屋里的灯全部点亮了,照亮悬挂的舆图也照亮那位女将,青簪夫人不再着软甲,她身上的明光铠有细微的血迹,当灯光落到甲上染血的兽首上时,它仿佛正在缓慢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