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160)
有一个战士在严冬的雪里降生了。
祝福你啊,战士,祝福你也有一场好生活,祝福你也有一场好死亡。
黑暗中的那只怪物走过来了,它并不凶悍,并不撕咬他,它是一只温顺的骆驼,在他身边跪下,用毛茸茸的脖颈拢住他。于是第五争安静地在它怀里睡着了。
【祝福你啊,战士,祝福你也有一场好生活,祝福你也有一场好死亡。】
嬴寒山站起身,雨水把她身上的衣服打透了。
她的身体现在在极限边缘,她没办法动用以血化生救他。
或许即使没有那场遭遇战,他的情况也无法再获救了。
这满身雨水和血迹的杀生道女修站在尸体前,静静地看了一会,伸手抹一把自己的脸。
“你来得很快,但时也命也。”系统说,“现在,接下来呢?回去吗?”
嬴寒山回过头去,眺望远处仍旧嘈杂的营地。
“回个什么回,”她说,“事情还没了。”
第087章 子与我归
到后半夜,雨水逐渐停了,被打湿的土壤翻出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腥香味。
月亮冷冷地露出半张脸,给那些离体的魂魄照出回到身躯里的路。
燕字营没有炸营,在营啸最初他们试图控制住局面,反正重骑兵轻骑兵,没甲也没马的时候都是人,两三个人上去拉一个发疯的人也没什么拉不住的。
有不少人被按住了,打翻了捆起来堆在一起,也有不少人跑了出去,冲进漆黑的雨幕中不知到了何方。
如果天亮时他们侥幸没有掉下悬崖,也没有被什么野兽吞吃的话,可能还能活着回来。
当喧嚣逐渐安静下来时,发狂的士兵们也大多耗尽了体力,有尚且醒着的人睁大眼睛盯着半空,野兽一样喘息着,更多人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沉进黑甜的梦里。
直到此刻,燕字营余下的人们才发现问题——
——殿下呢?
重骑营的军士们去护卫第五争了,现在周遭已经平静下来,殿下那边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几个尚且还有余力的燕字营骑兵跟着都尉走到将军帐前,月光把四周照得雪白,像是癔症者的梦中。
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拖到一边,但血迹还没有被雨水完全洗刷干净。腥气在这个春夜里蒸腾,敲得那位都尉后脑勺嗡鸣。
“殿下呢?”他高声问,“出了何事,护卫者何在?”
有人从暗处走出来了,那是重甲营的曲长。几十个兵跟在他身后,嚯剌剌像是阴影里爬出一群蝎子。
“殿下遇刺了,我们商量个前程吧。”那曲长没什么表情地说。
“遇刺?滑天下之大稽!你们站在这里,殿下却遇刺了?你空口白牙地说遇刺就遇刺,刺客何在?殿下现在身首何在?”
没有回答,风轻柔地拂过周围的树叶,激起一片簌簌的响声。那个曲长阴郁地望着他,嘴角有一丝讥嘲。
他几乎像是在看一个痴傻者一样看着眼前这个人,不是因为这都尉还没反应过来“遇刺”是什么意思,而是因为他已经明白了“遇刺”意味着什么,还试图讲一个道理。
谋逆者是不讲道理的。
唰楞楞一声金石出鞘声,刀光映着月光骤然指向燕字营的几人。仿佛血腥味引动了一群尖牙利齿的鱼,跟在曲长身后的兵齐刷刷亮出枪来把这几个人围在中间。
“殿下遇刺了,”曲长重复了一遍,“我请你与我一起商量个前程,都尉要是不肯与我商量前程,就只能和殿下一起遇刺了。”
“你怎敢……”
燕字营忠心耿耿,就连乱后前往将军帐都记得不要带太多人以免冲撞王驾。
谁也想不到这有些刻板的忠心会成为致命的弱点,被围住的都尉肩膀起伏着,面孔因为惊怒而苍白。
“殿下已经死了,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纵然你带着你的燕字营回了踞崖关,难道夫人不会问罪你没保护好殿下吗?现在我替你做了决断,第五争已死,你只需要点点头,咱们一起去投富贵也好,各奔前程也罢,不至于闹得脸上过不去。”
空气安静了一会,曲长听到一声冷哼。
“我曾受恩于殿下,”燕字营的那位都尉抽出刀来,“断无叛主之理。若殿下现在未死,我当为主尽忠。若殿下已死,我便为殿下徇死——只是我身死与否,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杀!”
刀对枪,单对多,优劣几乎就在刹那间分出,几十杆枪对准被围在中间的战士。
那都尉咬紧了牙关横刀挑飞刺向他肋间的枪,身边几个燕字营士兵退在一起防御,马刀对外招架。
“今日不降,是我赵某人一人不降!”那都尉说,“诸位兄弟都有家小,不必顾及我!”
“都尉说的是什么话!”“何能降贼也!”
真奇怪,就算是最坏的,最该被众叛亲离的将领也有一群人效忠,最穷途末路的路也有人去走。
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傻子呢?他们死后,有人会知道这一堆白骨赤胆忠心么?
曲长冷笑起来,他抬起手,预备做一个刺下去的动作。
而那只抬起来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一只银色的鸟划破了夜幕,它轻巧地在人群中回旋,稍稍在举起的手上停了片刻,又倏地飞还,直插入夜幕中。
那只手僵直几秒,一道暗红色的线缓慢地浮现出来,鲜血飙起,五根手指连同半只手掌滑落。惨叫声还没来得及响起来,那只银鸟又一次疾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