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02)
上一批锻造出来的刀已经在青岩寨战役中投入使用,不论是强度还是韧性都达到了超越时代的标准。等到今年年末,她手下主力部队就差不多都能配备上这种武器了。
逐鹿弓复刻版的产量倒是没什么提升……暂时只能拿来覆盖白鳞军中的弓箭熟手。
不过嬴寒山记挂的不是弓箭产量,而是她对接下来这场对隔壁臧州的战役没太有底。
淡河已经打过不少仗,但那都是以一个县,最多不过一个县及周边地区为体量打的。而接下来要打的是两个州之间的战役,对面峋阳王别的没有要钱管够,手下一堆怪力乱神,还真不是个能被乱拳打死的老师傅。
要是那边的信息更多一点就好了。回来的路上,嬴寒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然后,她就看到了门前的深夜来客。
很怪,说不出来的怪,一个女子低眉敛目地站在她门前,嬴鸦鸦在她旁边。两个人挨得那么近,这个女子却像是从哪张工笔仕女上裁下来粘贴到这个场景上的,和周围的一切都不太协调。
她围着斗篷,头发简单地挽了,没有化妆,只是染了一点口脂。从妆容到衣服都没有什么不对劲,嬴寒却只觉得这形容格格不入。
她注视着她的脸,轻轻诶了一声。
那个女子没有动。
嬴寒山明白了,是神态。她在县令韩其家见过这样的神态,那些袅娜如青羽雀儿一样的侍女捧着托盘姗姗而上,又踏着舞步一样退去。
她垂着眼睛不看人,微微地弯下后背的姿势就像经过训练,标准得可以去打一尊捧灯侍女铜像。
“是谁?”嬴寒山提高了一点声音,不是在问嬴鸦鸦,是问这个女人。她闻声仰起脸来让嬴寒山看清楚。
“……关卢?”
“妾是峋阳王侍妾,乌观鹭。要事求见将军。”
从臧州到沉州,嬴寒山飞也要飞个几天。这个年代没有马车,没有路引,甚至连一匹快马都没有的女性到底是怎么从臧州过来的,她不知道。
但乌观鹭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嬴寒山进屋点起了灯,随意给她指了一个地方请她坐。
现在她看清楚了,这个一直扮作少年人的女性应该已经成年,约莫二十岁,面目生得温润恬静。嬴寒山说不出来这算是多美……但至少是美的。
“你一个人从臧州到沉州……是逃出来的?”她回忆着之前从匪窝中救出她的经过,作男装打扮,孤身的王妾,大概是在逃跑途中。
乌观鹭不点头也不摇头,她慢慢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伸手解开领子。
嬴寒山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突发性的动作是什么用意,就看到了她掩盖在衣领下的脖颈。那里有一圈已经淡化的瘀青,皮肤上还带着擦伤留下的血痂。
这一圈青紫色盘缠在喉咙上,像是一条不祥的蛇。
“妾是被抛尸于郊,自复醒转,奔逃至此的。”
峋阳王是个色痞这件事情,嬴寒山已经很清楚了。
现在这人在她眼里就是个欺男霸女的狗大户,逼死人家爹强占人家妈,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搞起封建迷信来一个顶俩。
但就在这里,在受害人对面,嬴寒山还是得承认自己二十一世纪的想象力想象不了十世纪的变态。
乌观鹭是和堂姐一起被献上去的。
对,是献,不是他抢。地方的小世家为了讨好王,把自家女儿洗刷干净包裹整齐了,像是盛在盒子里的金樽玉壶珊瑚树一样献去。
峋阳王喜欢美人,王府如皇帝行宫般修建出了庞大的后院,不同的美人就像是各色摆件一样被安置在里面,谁也说不好他喜欢哪一件。
或许,他就是喜欢把她们像是收集品一样放在楼阁里的感觉。
乌观鹭不是个绝色佳人,献上去得不到王的青眼,于是不知道哪一个给乌家出了主意,把她同辈的堂姐拉来和她打了包,佯称是一对双生子一起献给王。
她的堂姐乌观雁已经与青梅竹马的别家小郎许了亲,就这么被按头撤了婚约,送上前往峋阳王府的轿子。
“她想逃。”乌观鹭说,“他也来接她了,但唯有死者可自王府出。”
她悄悄寻到机会跑了出来,但一对想要私奔的情侣没跑出多远就被发现。王府的下人拿住了那个年轻人,然后把乌观雁推进了王府猎舍里饲养的獒犬群中。
烛花轻轻爆了一下,乌观鹭的叙述在这里安静了几秒。
“他死了,堂姊也死了。”她另起了一个调子,保持着无起伏的平和,“而王觉得,双生子之中死了一个,另一个就像是配不齐套的琉璃杯,摔了也不可惜。于是他叫人勒杀妾,也一并喂给他养的那群獒犬。”
“想来是这群犬吃活物吃久了,不愿意咬死物。又因为姐姐的情状太凄惨,来收拾的人不忍心多看,于是把妾和姊姊与那位小郎卷在一起,找个岗子抛了。妾身上的衣衫环佩也没有剥去。妾就这么醒过来,披了那位小郎的衣服逃走,辗转当掉原本的环佩衣衫,换了少年打扮向沉州逃。”
“……还是遇上了山匪,仰赖将军所救,才没有又入泥淖。”
乌观鹭平静地说着,很缓慢,很缓慢地眨眼。她的脸上没有太多恐惧,太多悲痛,它被一层茫然的雾气笼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