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240)
残忍的蠢货。
“这里不需要圣子,”嬴寒山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需要芬陀利华。”峨眉刺从他手中旋出,切进这个面如莲花的男人的胸腔。
“今天我杀你,是因为你的确做错了什么。”
在十里城平定的第三天,南边的战报到了,随报还有一封鸦鸦送来的手信。嬴寒山接过信使手中的信笺,匆匆拆开看了两行。
站在她身边的苌濯和海石花看着她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青,嬴寒山一折手里书信,尖锐爆鸣。
“裴纪堂!你大爷!”
第125章 杯中县令
“你大爷?”嬴鸦鸦问。
“不是。”裴纪堂说。
“我大爷我大爷我二大爷。”崔狸花猫说。
南边的气温比北边高一些,毕竟纬度上差了五六度。路边的草长得很高,很肥润,几乎已经到了士兵们的腿弯高。
行军中的步兵讨厌这种高草,它们边缘都锋利得很,哪里露出来的皮肤蹭上去就是一道血痕。这郁郁葱葱的,茂盛得有些妖异的草地覆盖了大路,一直把翠色迫近到眼前的县城城下去。
裴纪堂眺望着被春日的阳光晒得发白的土城墙,稍微有些迷茫。
他带兵抵达这座县城已经两天,两天里军队从完全看不到城墙溜达到几乎快要在城墙根下扎营,斥候被派出去几次,每一次带回来的都是相同的答复。
这座城好像没什么人。
城墙上勉强有两个守军,不是站着,是坐着,安静地背靠着女墙,仿佛是在对着这春日晴好的天幕深思。即使沉州军的斥候已经快要跑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他们也并不站起来看一看情况。这座城死气沉沉,只有草木茂盛。它安静得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空城计式的陷阱,因为本该在城楼上唱两句的人并不存在。
于是,在第二天结束,第三日清晨的晨露在草叶上蒸干时,裴纪堂下达了军令,令先头部队接近,谨慎地攻城。
然后,就攻下来了。
实在是没什么好攻的,士兵们登上城墙时的表情甚至有些尴尬,他们在衣袖上擦干净手上的土灰,有些怨气地瞥一眼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人。这不应该称为攻城,而应该称之为攀爬比赛,全程没有遭遇一次抵抗,先登与后登的区别只是胳膊长短与协调性尚佳与否。
有人过去拎起女墙边的士兵,其中有一个想要站起来,被一拳打倒在地。出拳那人感觉自己像是打倒了一捆捆起来的草,倒在地上的守城士兵没有再尝试起身。
躺着的,坐着的,所有守城士兵的眼睛里都弥散着一种空洞的麻木。站在城墙上的沉州军甚至被这麻木怵了一怵,他们抬起头,望向城内——
——一座死城。
裴纪堂没有见过这样的城池。
他见过富庶的城,也见过人烟稀薄的城,也从人口中听说过被屠灭的城是什么样子。但是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它像是一颗干瘪的果子,已经腐烂得无可腐烂,只剩下灰色的薄壳。
街道两旁的民居有些掩着门,有些开着,许多已经被雪压塌了而没有修缮,发白的稻草和木茬暴露在晴好的阳光下。
不是没有人活着,还有人从窝棚或是废墟中颤颤地探出头来,他们的皮肤也泛着灰色,泛着浮肿的光,被太阳一照几乎是半透明的。
没有幼儿,没有青壮,这里清一色全都是老人,他们甚至没有完整的布去包一包头发,于是长得过分的白发在早春的风里散开,像是从坟中生长出来的白茅草。
这些人看着士兵们,脸上没有多少害怕的神色——空茫,他们的脸上,眼睛里有的只是空茫而已,他们已经因为饥饿和虚弱而没有力气思考恐惧。
如果嬴寒山在这里,她或许会给裴纪堂讲一个故事,讲一直往西跨国海洋的某个国家,在最严酷的雪天里,人们因为饥饿而发疯,互相吞食,最后变成灰色皮肤,肢体像是枯枝一样的怪物。
那样的怪物或许不存在于世界上,而眼前这些灰败而褴褛的人却真实地存在他的眼前。
嬴鸦鸦穿着一身黎色袍服,头发上没有装饰,看起来有些像是少年男子。裴纪堂回头看了一眼她,她轻轻摇了摇头。但他还是过去了,从士兵手中接过水囊,走向一个背靠着墙蜷曲起双腿的老人。
那双浑浊的眼睛睁开,一眨不眨地盯着裴纪堂手中的水囊,他应该是想伸出手去,但盖在膝盖上的手指只是抓了几下。
裴纪堂半跪下来,像对待一个自家病入膏肓的长辈那样,小心地把水囊递到他嘴边,那双覆盖着蜡一样的灰败的,干裂的嘴唇嗫嚅着,勉强从他手中的水囊里吸了一点水。
他的眼睛还在看,就像是在地上找食物的动物一样找着。军人们随身带的多是干燥的饼或者粟,炒米,或者是焙干的肉,一时没有很适合的食物。有人递给裴纪堂一小捧碾碎的饼,他也把它给了这个老人。
老人已经没有力气去拿,他含上一块饼,露出满意的神情。裴纪堂终于试探性地开口。
“老丈,”他问,“你们的长官何在?”
没有回答。
这个口中噙着饼的老人满足地闭着眼睛,在如此漫长的饥饿后他终于得到了一点干净的水,一块面饼。他没有大钱含在嘴里去为自己买路了,即使是一块面饼也已经足够。
裴纪堂在长久的沉默里等了一阵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伸手去摸他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