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65)
他很平静地被拉扯着,不怎么叫骂,也不怎么挣扎。直到被拖到林孖面前,这个年轻人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白鳞军副将,然后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多谢这位将军不阻我主返程,”这年轻人咯咯笑着说,“这些小船,就酬谢你吧。”
第183章 【请满饮此杯】
和神仙作战是一件无参考的难事。
从古至今有成百上千本兵书,成千上万场战役,胜利者们会夸耀自己的勇武,展示自己的计谋,有人以几百人冲散万数大军,有人以孤城抵抗十面埋伏,但没有一个人高慢地站出来宣称:我战胜了仙人。
杨蹀不是个狂徒,虽然他的确比他的上司活跃,脾气暴起来也随时敢和他或者剩下的那两个副将摔摔打打,但本质上作为这四人里唯一一个文官,他的策划和行动都是缜密的。
项延礼重伤的时候躺在帐篷里没法接触外面的事情,他杨蹀可是好好地站着,眼睁睁看着他家将军的部下如何被拆分,牺牲,吞噬,他的老同僚如何被当作投石问路的石子。
所以他不会对那位王和他麾下的其他人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幻想——他们不会为保下项延礼费心,与仙人对峙这件事情只能靠他自己。
而被派出城去,只有一具尸首回来的衡伯琦提醒他,那个仙人不存在正面对抗的可能性。
杨蹀必须非常小心地完成这个计划。
用来遮掩计划本身的虚招不能被轻易看穿,它本身也应该被布置得完全可行甚至精妙。
杨蹀选择了虓原南的水系,因为他知道从这里撤走合情合理,利用负责水系行和多条小体量船只转移士兵,进可防范追军,退可令蓑衣水上的白鳞军失去截击方向。
在最坏的情况下,即使那位嬴姓女将对这个虚招产生疑心,进而联想到登船地点可能在另一个方向,她也无法判断这两边到底哪一边是哪一边的掩护。
只是,就像石桥建成时要封生桩一样,这个计划要人作祭。
士兵们需要一个人去带领,去安抚,去假装这并不是一个作为诱饵的死局。
而这个去安抚的人必须头脑清醒,了解整个计划,并对生还毫无希望。
杨蹀找不到这样的人,他只有自己到这里来。
他笑得有些倦了,放松了肩膀松松垮垮地被人拖着,像是只折断了左右翅膀的灰鸬鹚。他不认识眼前这位将领,但从旗帜和短发上能猜出这是个地道的白门人。
白门人悍勇,残忍,或许对方会因为自己挑衅的笑而给他一个残酷的死法,杨蹀并不在意。将死亡作为终点之后,路途上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只要将军能够离开,他总能找到新的幕僚,或许新人不会再像是自己这样呛声,或许新人可以劝得动他,给他指一条更好的出路。
杨蹀平静地等待着。
风吹过已经干枯的芦苇,发出轻微的窸窣声,白雾在他发上凝结成一片湿气。
或许过去了三十息,或者五十息,杨蹀始终没有等到一个关于自己的审判,于是他抬起头来,又看向眼前这位将领。
林孖也在看着他。
这个白门领像是一头吃饱的豹子,眼睛里没什么残忍和杀意,他像是看一个新鲜物件一样稍微挪动了一下脚步,绕着杨蹀左右转了一圈。
“哎!姨妈讲这里要是疑兵,肯定有个不怕死的在这里嘛,居然是个念书的,居然是个念书的啊。”
他的语气里有些遗憾,但没有错过战机的懊恼,林孖截住话头,用没什么攻击性的声音问:“哎,你是哪个?”
杨蹀轻蔑地笑了一下,没作声。
“不杀你,”林孖稍微抬高声音,“大将军讲了,抓到了就是抓到了,不怎么样你。你是哪一个,对我讲了,我好回去同大将军讲。你不讲,我又要去吓唬你带的兵。”
“杨蹀。”他应声了,“是个管文书的,没了。”
“哦,”林孖露出几颗牙,“大将军讲你是项延礼手下的,是也不是?”
“是。”杨蹀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那位女将的推测显然已经到了他所预估的最坏的情况,但即使如此,他也仍怀着希望。
这里的人来不及把这里是疑兵的消息传递过去,即使传递过去了,她也应该失去了战机。
林孖很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没有得事了,跟我走吧!接下来就看大将军了。”
他抬起手,指向天空,顺着林孖指尖的方向,杨蹀看到一只黑色的大鸟。
不,那并不是鸟,它有蛇一样的身躯,却生着覆压天空的巨大鸟翼,随着林孖抬起手的这个动作,它发出一声清唳,直直地向着远处飞去了。
杨蹀花了一小会才突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人去送信的确来不及了,但是如果不是人呢?
如果是那条生着双翼的黑色羽龙呢?
他突然剧烈挣扎,咒骂起来,拼命想要挣脱钳制着自己的士兵。多么可笑啊,他明明已经算到最后了,他在赌桌上计算了每一个骰盅的大小,算尽了每一种可能,即使是仙人也会被这手段迷惑。
而仙人只是平淡地掀了桌子而已。
“哎哎哎!按着,按着!”林孖兴致勃勃地指挥着身边人,“塞一块布到他口里,唔要让他咬了舌头。”
仙人不能插手凡间的因果,仙人不能参与人和人之间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