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82)
“那块面具是怎么回事?”
玄明子哆嗦了一下,又开始叩首:“小道绝非是那教中之人!”
“小道原本也是有处居留,有道籍之人。但是这建造庙宇宫室花费时间甚长,有些整装些的道观寺庙就被征用了,做了他们芬陀利华传教的教坛。他们哄小道这无处可去之人,说若是入了他们教中,好处比原先只多不少。”
“小道随着他们上了天柱,入了那云中的城,真是神仙之境,道路横过云上,把一座一座的宝塔连缀在一起,同门的师兄弟都说好了,这是见了真神仙了,小道却留了个心思四处探看。”
“有一日小道拾得了一个包裹,是藏在没有雕饰完的大殿之中的,上面裹着半截衣袖,用血写着见此物者,覆于面上,速逃。小道拆开包裹,里面就是这样一块碎片,小道就衔着它往脸上一挂,再向左右一看,这仙境就变作鬼蜮了!”
“那地上莲花生出血口来,仙人们也肢体扭曲,像蛇像虫一样且爬且行,那些宝塔啊道路啊也并非眼睛所见,乃是不知从何生长出来的枝条,蓝盈盈地在人脚下蠕蠕地动,好像是活物一样!”
“仙境啊!仙境是活的!”他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压抑不住的癫狂,“仙境是一棵开白花的巨树!天柱不是天柱,是它张开的根!一棵会动的巨树浮在王城上!那些人喂它血肉也吃它血肉!都吃了……都吃了……那些漂亮的男女都被吃了……也有人吃了!吃了树的血肉,就变成了虫蛇一样爬的东西……”
他蜷缩起来,呜咽着又哭又笑,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旁边的卫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他啊了一声,眼睛清明了,整个人又蜷缩起来。
“你是说……”嬴寒山稍微向前了一点身,“芬陀利华教的老巢,是一棵蓝色枝条的活树?那些被送上去的男女,都被喂给了这棵树?”
他忙不迭地点头:“是,是,他们割树上的肉下来,割下来就是雪白雪白的肉,树还会流酒,血一样……血……”
嬴寒山默然坐了一会,仿佛失去兴趣了一样站起来想要离开,玄明子立刻膝行过来,可怜地抓住她的衣摆:“大将军,小道什么都说了,您,您不计较我吧?”
嬴寒山慢慢吐出一口气,看向墙壁,又转过头来看向他,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憎恨也没有怜悯,有的只是仿佛被什么多脚的虫子爬上了靴子一样的厌恶。
“那些被你拐走的少年青年,你明明知道他们会是什么结果。”她说。
她从他手中抽走了衣摆。
“把他押下,从他嘴里把芬陀利华老巢的事情撬出来。”嬴寒山从帐篷里走出来,对身边士兵吩咐,“至于乌宗耀,先不要动他,问出来‘天柱’的所在再一并处置。”
“处置……?”跟着她的士兵打了个磕,嬴寒山扭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不如陆小孩地看着他。
“祭旗?”
这下嬴寒山不是看着他了,她伸手抄起身边的什么东西,预备着给他一下开开窍——
“怎么什么脏东西都拿来祭旗!”
第192章 生我伤我
乌家的家眷被安置下来,因为大将军没有额外吩咐,所以乌宗耀没有被提出来和玄明子一样囚禁。他萎靡了半日之后又提起精神来,说是大将军既然一时没有杀他,这件事大概也不会从重追究。
虽然没人嘱咐过,但士兵们还是习惯性地按人情道理把这一家子的安置情况告知了乌观鹭,并表示她若是想去见,随时都能去。乌观鹭听完只是搁下笔,对着眼前的墨纸出了会神。
“之后再有他们的事情,不必告诉我。”她说。
乌观鹭没有去见任何人,但还是有人来见她了。她收拾起桌上的公文,预备着挑一挑烧了半截的灯芯时,余光瞥到有个人站在文官帐前。
那人穿着一身绀青色的衣,是旧的,已经洗得有些走色了,外面套了件更浅的衣,头上簪的玉和银是乌观鹭年幼时她就簪着的。
整个人站在冬日的风里,像是一朵被吹干了的草花,花瓣上只有些衰败的颜色。
这边离门还有点距离,乌观鹭听不到她在与士兵说什么。半晌门前的军士进来了,低声向她通报:“乌主事……”
不许让她进来。乌观鹭想说。
她抬头看着那个影子,看着她耳边摇晃的一对玉珠,它曾经被还是孩子的乌观鹭拆下来在手里玩了好久,又被爱惜地擦干净收在梳妆盒深处。
“让她进来吧。”乌观鹭听到自己说。
王氏低着头走进来了,一直到离乌观鹭已经有些近的地方。坐在案后的主事看着站在下首的女人,一瞬间心中升起一束割人的希冀来。抬起头来,乌观鹭想,对我说些什么呀。
指责我没有乖顺地死去,指责我逃走断了他们的青云路,指责我敢拉开那道弓箭令王记恨啊?
只要听到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轻松地站起来,切断我的幻想。
“敏娘。”那个站在那里的女人有些怯怯地抬起头,注视着自己身穿官服的女儿,她慢慢地伸出手,好像想隔着重重浑浊的水捞起什么。
“……我的敏娘……”
那只从浊水中伸过来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乌观鹭的手指蜷曲起来,她用力向外抽了两次手,但仍有更强大的力量把她的手腕锁在原地,锁在那个女人不住地颤抖着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