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399)
而嬴寒山就是在这时回来的。
裴纪堂几乎没有察觉到她怎么回来的,回头时女修就已经站在那里。
她身上没什么伤,只有腹部血染了半边,散开的发丝下蓝金交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寒山!你回来了……情况怎样,苌濯你找到了吗?”
“正在此处。”她说。
“哪里?”
“在这里,”嬴寒山说,“就在这里。”
那双鸳鸯色的眼睛轻轻翕动了一下眼睫。
第199章 弑王刺驾(上)
贸然被装进第二个意识还是有些影响,嬴寒山觉得自己的视野有轻微的重影,身体也有片刻不能保持平衡、虽然她现在还好好地站着,但其实像是用一块木板托着十枚钢珠不能落地一样吃力。
寄生在她左眼的那一点“苌濯”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祂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好像在拥挤的电梯上努力不踩到别人的脚一样。
虽然这种“缩成一团”也仅仅只是概念而已,祂已经没有确切的形状,更像是一股气流或者能量。
但嬴寒山能感受到祂的情感和想法。
“没事的。”嬴寒山在脑内对祂说,“杀生道的战斗方式对误差的容忍度比较低,我只是得适应一会。
你不用缩起来……缩起来也没用。比起这个,你能尝试一下接管你在的那半边吗?”
“苌濯”非常守规矩地限制着自己的行动,完全没有任何侵略性,简直不像是一株食肉饮血的植物的一部分,而像是被拎着后颈扔在什么陌生地方的小犬,飞机耳着摇尾巴。
但被他占有的那部分——半边肩膀,眼睛,延伸到部分灵府,都有些轻微的迟滞,寄生花木的特性还是影响到了身体运转,对常人来说这不过是和拉伤差不多的不便,但对杀生道者来说就严重得多。
——这种修行法门真的很奇怪,一方面即使被放掉一半的血,剥掉整个后背的皮,砍断手或者脚,杀生道者仍旧是十足的凶兽。
另一方面只要身体里有微小的BUG——就像枪械里卡石子,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
苌濯花了一小会理解她的意思,然后动了起来,浅蓝色的枝脉从她的眼角,肩胛,手臂生长出来,然后开始绽开白色的花朵。
现在她半身像是被花拥抱着,或是披上了一袭过分绚丽的长袍。
那难以操作的部分肢体被他接管了,眼前的重影消失,嬴寒山也恢复了平衡。
我爱你。苌濯的意识小声地嘟囔,随即有些不安地静默。祂刚刚没想说这个,只是这个想法总冒出来,又不可抑制地被嬴寒山感知到。
她稍微有点想笑,在能感知到苌濯的意识之后,她脑袋里充满了细细碎碎的声音,他的想法和感情比看起来多多了。但现在她没有时间好好和他谈谈。
嬴寒山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裴纪堂还在这里。
“嘿,老板,没事吗?”
“……”裴纪堂用指关节用力压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地动掀翻了战场。
这绝不是炸毁一栋高楼或者河口决堤那种水平的地震,沉眠的天外之神把根系深深扎入地下,醒来时掏空了整个城市的地下。
睡在石头上的旅客醒来时可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碰了一下石头的,更何况这位旅客是被惊醒的。
苌濯对乌素姆来说,就是一只成了精想要掐死自己的手。
它困惑地跳起来,不明就里地注视这块已经变得不适的石头,然后放弃它飞上高空。
周遭的河流被震碎改道,大地裂开,整个吞下村庄又咯咯作响着合拢,喷出冲天的血幕。王城内部在这场战斗中奇迹地保持了完整,或许是芬陀利华教的人提前设置了什么。
但他们没能阻止周边的防御工事倒塌,也没能阻止城墙沉入地下。
如果不是沉州这边也人仰马翻,这里马上就会变成厮杀的血海。
海石花在骂人,她的嗓子有些劈了,声音在嘈杂中不太明显。于是她倒提着剑,开始框框地砸船舷。
水军船队不是攻城主力军,距离乌素姆起飞的地方也有一段距离,但仍旧受到地震的波及。河水在几秒钟之间牛乳一样变得浑浊,随即一个浪头猛然掀翻了主舰侧后翼的小型战船。
“稳主舰!”她嘶哑地喊着,“收帆!要命的从楼上下来!”
有不少人落水,但这时候根本来不及救援,一旦主舰侧翻,这支船队就会遭遇毁灭性的打击。林孖摘掉头盔三下五除二卸掉身上的铠甲,海石花在他窜出去之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里谋做下么?(你想干什么)”
林孖回头笑了一下,他飞快甩开海石花的手,逆着在船舷上奔跑的士兵冲向主帆。站在船上不两脚蹒跚的士兵有不少,但能爬上桅杆的实在是不多,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完全失控的时刻,林孖知道现在最适合上去的人就是他。
脚下被水浸湿的地面滑得像是油,一旦踩实就可能因为打滑而扑倒在地,他像是一只大猫一样前脚掌着地,飞快地跳跃着攀上楼去靠近桅杆。
海石花绝对在喊什么,但他听不清楚,内容里好像有他的名字。
浪头剧烈地摇撼着船只,呼啸声快要把人的耳膜扎穿,林孖向手上啐了一口,麻利地在腰上系紧绳子攀上桅杆。
飞溅起来的浪扑面而来,脚下和身侧的木料都发出尖锐的嘎吱声,他把短刀叼在口中,预备随时割断纠缠在一起的绳子,帆沉重地摇晃着,一片阴影掠过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