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443)
周政茫然地看着她,努力想要跟上她的节奏:“所以,师尊被杀是师尊的错吗?”
“你师尊作为善被恶所蒙蔽,所害,是恶的错,因为善并不是时时都能防备。”
“但你作为善,一直拿你师尊被蒙蔽的眼光看事情,不去与恶争夺权力,一直把头插在沙子里当鸵鸟,那就是你的错!给我醒醒!”
嬴寒山放开手,周政被推得一个后仰,撑住了才又直起身来。她站开一点盯着他,看到他茫然地仰头看着天花板。
一藤蔓从臂钏上分出来,轻柔地绕上嬴寒山的手腕,贴合她的脉搏。
“寒山……”苌濯慢吞吞地说,“没有在生气?”
“没有,”嬴寒山小声回,“只是对待特别轴的人,把他吼懵了会更有效果,再者说,我说得也并没有错。”
在恶的环境里,行善者是有责任的,务必不能让自己沦落到被人称为“下场”的地步,不然就是开了一个坏头。周政有责任拿到楼主的位置,有责任从一个少年成长为成人。
月亮在移动,银光的方形移到了他的膝盖前,周政用剑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走到嬴寒山面前,对她点头。
“你说得对,观剑楼是师尊留下来的,它不能被弃置在小人手里。”
“……我得去救师伯。”
观剑楼其实是个阴冷的地方。
从青云宗出来,趁着夜色向观剑楼去,天边逐渐被重重叠叠的沉水木楼阁覆盖住时,就到了山门外。
一般来说剑宗这种地方都应该刚健质朴,充满了一群天不亮就开始举铁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但观剑楼和刻板印象大相径庭。
每一栋楼都是黑色,楼阁与楼阁之间用有檐的悬廊连着,有的悬廊是半开放的,有的悬廊是全封闭的,两侧都是一扇一扇的木窗,已经开始黯淡的月光从窗户里落下来,冷蓝冷白。
“你们剑宗挺吓人的。”嬴寒山压低声音说,“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不变态吗?”
周政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听到嬴寒山的话回头给她一个无辜的询问眼神。
……好吧,可能剑修内心强大,轻易不变态。
殷雷被囚禁在宗门深处,周政熟悉路,辗转腾挪地躲岗哨,嬴寒山在他后面勉勉强强地跟,一边跟一般在心里祈祷别有不长眼的发现她让她造杀业。
“之前师尊还在的时候,”周政说,“我半夜睡不着,就在宗门里闲逛。被抓住了就送去戒律堂,一开始抓住的次数多,后来逐渐少了。”
“师尊有四个弟子。大师兄不爱夜游,我从不在夜里撞见他,只有我被送进戒律堂了,他才从床上爬起来捞人。二师姐是殷师伯的女儿,本来要跟着殷师伯,但是后来师伯说他的剑法不适合她,就也送到师尊这里来了。”
“夜里我总是撞见三师兄,他辟谷晚,夜里总窝在哪里吃夜宵。他吃,我看,戒律堂的人来了,他向东跑,我向西跑。”
周政短暂地沉默了一会。
“这些人和你关系怎样?”嬴寒山问。
“大师兄还在,二师姐已经死了,师伯还不知道,三师兄弃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月光照在少年人一杆竹一把剑一样挺拔的后背上,这把剑仿佛不堪月光的重量,轻轻颤动起来。
“到了。”
眼前是一幢六层的小楼,说是小楼,其实也有点像是塔,每一层都明明灭灭地透出一点灯火来,应该是有人在值守。
“此前这里是关押疑罪弟子的,”周政说,“后来传出消息殷师伯心魔横生,走火入魔,被送入这里。虽然他们都说他在这里出入自由,但我每次来见都见不到他。楼主一次次告诉我心魔损伤了师伯的心脉,他需要静养,又因为多幻觉,平时不能轻易见人。”
周政面色肃然地看着这座塔楼,把手按在了獬豸剑上。
“你想杀进去?”嬴寒山按住他的手腕,“别闹了,咱俩一个元婴一个金丹,且不要说战斗力如何,如何在不惊动宗门的情况下带着你师伯也是个难事。”
“……我也元婴了!”周政争辩一句,安静下来,“你说怎么办?”
?这小子元婴了?上次见他还是金丹,自己跳级他也跳级?
嬴寒山解下峨眉刺:“我去确定一下有几个人值守,要是少,实力也不济,我就尽可能都打昏了算罢。如果人多我就退回来再做……”
她的话没说完,原本挂在手臂上的藤蔓慢慢落下来化为人的形体,苌濯身上还穿着青云宗那身衣服,在月下像是淡淡一捧雾。
“我去吧。”他说。
周政被晃了眼睛一样伸手遮住脸,他也有点承受不住这样的面容:“不行……虽然上次才知道你不是人,但不管你是什么草木妖修,你都不一定能打过观剑楼的守……”
他是峋阳王那边芬陀利华教拜的那个白莲花神。嬴寒山说。
周政闭嘴了。
“……我同门师兄弟不都是坏的,你不要把他们都杀了。”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向。
“我听寒山的。”苌濯并不抬眼看他。
人形融化,蓝色的藤蔓蔓延开来,从塔楼下方的门涌入,像一阵风从不知何处吹来,整座塔楼的灯从下层开始一层一层无声无息地熄灭,嬴寒山活动了一下手腕,随意地循着满地蓝藤白花走进塔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