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495)
“等到那时候,我们再见面吧。”
第244章 何以为祭
狐狸,跑了。
但飞甍关是跑不掉的。
城墙长不出腿来,城里这些人也大多没有登上船的资格。在城门被打开的夜里嬴寒山手下的士兵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发生什么扩散性的流血事件。
但这不代表一切已经结束了。
嬴寒山一回来就看到五个士兵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跪在那里,面前扔着一卷席子。
虽然席子已经扎好了又用布盖起来,但还是有血水汩汩地冒出,渗进土地。
她瞥了这五个人一眼,他们都低着头,没人敢看她。“什么情况。”嬴寒山问,一边问一边掀开白布看了看席子里面。
哦……她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席子里卷着一些肢块,几乎拼不成人形,表面有深深浅浅的刀伤,不像是杀人,倒像是癫狂时的泄愤。一片被撕开的袖子从边缘露出来,上面血染的龙纹还能看出个形状来。
是那个“淳于”,他被杀了。
“……这几个人是押送看守他的人,”一边的小军官说,“他们把……”
这是个百夫长,应该是这几个人的上官,他说这话时也低着头,语气有点有气无力。未经允许虐杀俘虏,还是有审问价值的俘虏,这事不仅这几个人要吃不了兜着走,他也没啥好果子吃。
跪着的士兵都有张老实巴交的脸,看不出什么杀人狂的倾向,嬴寒山闭了闭眼睛,用布把尸体盖上,走到最边上那个旁边:“抬头,回答我,为什么杀他。”
修士的感知很敏锐,她已经用余光瞥到那个百夫长拼命用口型暗示这个士兵“他想跑”了,别管一个咬了舌头哇哇吐血的人能不能反抗能不能跑,只要他说出来,这就算个减罪的理由。
那个士兵张了张嘴,在嬴寒山的注视下低下头去。
“他……他,”他呃了一声,“……是小人的过错,不关其他人的事情,是小人被挑衅,一时气急动了手,连累其余的人。”
这句不说还好,一说其余四个突然像被点炸了的炮仗:“大将军!”
“不是!大将军!是小人!小人莽撞!”“不是的!是……”
五个人五张脸五条舌头,异口同声,每个人都在往自己身上揽罪。她手下的兵风气是不错,但远没有到了大义凛然替同伴背黑锅的程度。
嬴寒山不说话,那双金色的眼睛一扫,唧唧咋咋的声音就小下去。
她伸手给百夫长,后者还在发愣,没意识到嬴寒山是什么意思。
“刀。”嬴寒山耐心地解释,“把你的刀给我。”
百夫长被哽住了,余下的几个人也一瞬间惨白了脸色。
“这件事不是小事,”她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面无表情地说,“此人被杀,情报中断,尔等皆可以细作论!”
“所以都给我重新说!你们谁第一个动手!为什么动手!其他人为什么帮忙!”
她真的拿起那把刀了,刀锋被从鲤口推出一线,白光照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在无人在意的某个瞬间,嬴寒山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她真的想杀了他们吗?不!她只是愤怒,只是痛苦,只是郁气得想要撕裂自己!
她没能杀了第五煜,她一招一招地拆了他的所有阴谋,把从他那些叔叔身上学到的所有知识都用在他身上,但她还是没能杀了他。
她这样一无所获地回来了,看着自己的士兵杀死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反抗也不可能挑衅的俘虏——他们明明知道这个人很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连她的士兵也要给她找麻烦?她平素不是个宽仁的主将吗?她平素没有好好地训练,教导,带领他们吗?
五张脸同样惨白,周围安静得连喘气声都听不到,站在那里的大将军面有倦色,眼睛里有些微微的血丝。跪在那里的人头发脏污,满身血腥和泥泞,涂了一层黄蜡一样的嘴唇不住颤抖。
终于,有人一头栽下去,不知道是叩头还是单纯地失去平衡,他抢近泥地里,嚎啕声就从泥地里升起来。
“大将军,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可是大将军……”
“小人的家里人……看着啊……”
呯,呯,呯,呯,那些头颅同时深深地叩在地上,那些结着肮脏和血腥的头发同时铺进泥土里,他们身上还是昨夜战斗时的甲,每个人手臂上都还缠着染血的白布。
那些甲胄上染着淡河的尘土,染着一路战斗的血迹,屠城中死难的人们都被尽力收殓了,但已经焚烧得变作灰烬的人根本无法寻到,这些无处可寻的人随着这春天的风在天地间飞旋了吗?这些人有沉沉地缀在士兵衣甲上,附着在亲人的眼睛里吗?
他们该拿什么告慰亲人啊。
他们已经听说首恶逃走了,大将军去追,但恐怕是追不上的。城里的军户躲在门后,惊恐而警惕地看着他们,有些人看着那些半大的孩子,看着那些明显当过兵的老人,就不自觉攥紧手里的刀。大将军不会允许的,大将军从不许她的士兵掠夺屠杀,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的亲人看着啊,东风里还有低低的问询,问他们到底如何为枉死者报仇,拿什么去祭奠……
……什么也没有吗?
所以,当这个身着第五煜衣衫的死士睁开眼睛,对他们露出一个嘲弄的冷笑时,火焰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