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0)
他已经听说了有一个修士在淡河县城,是的,寻常人叫他们神仙,叫他们仙人,他却能清楚地称呼他们为修士。
第五特知道他们高于凡人,但只是仙人的胎雏,就像一万个凡人之中难有一个成为修士一样,一万个修士里也难有一个真的登仙。
但他们仍旧可怖。
贺仙人那种人不能称作修士——他只是有道法的凡人而已。
虽然第五特摆出尊敬崇信贺仙人,仿佛精神世界全被这个老道的教义牵着走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对手下每一个类似的方士都是这样。
第五特笼络他们,安抚他们,让他们志得意满觉得掌握了这个天家亲王,然后在他需要的时刻把他们甩出去,没有一点犹豫。
总会有人补上空缺的位置的。
但是修士,真正的修士们啊……
第五特站起身,走向悬挂着的舆图,他端详着淡河所在的方向,用食指在上面画了个圈。
屋外来同传的下人缩在门口看着这位亲王的背影,不敢进去。第五特发觉了畏首畏尾的那人,抬抬手示意他过来。
“乌家献上的那一对双生女儿到了。”仆人低着头说,“您……”
“喔。”第五特仿佛提起了一点兴致,“那我就去看看。”
春风越来越暖和了,吹得人有点困。
青黄不接的日子已经逐渐过去,农人们眺望着远处的卷云,心情安定闲适下来。
而在淡河府衙的书房里,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称不上闲适。
淳于狐狸的没骨头的毛病一看到裴纪堂就好。
此刻他端正地坐着,挺直后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那些相面筛签的方士一样,轻轻点着指节。
嬴鸦鸦挨着嬴寒山,但并不看她,她一张小脸紧紧绷着,严肃地蹙着眉。
在场最坐没坐相的还是嬴寒山,她盘膝,但塌着后背,一脸睡意不足的样子,有点像宴会上被提来作陪的闲汉。
裴纪堂在内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闲汉”先开口。
“又打,是吧?”她说。
第五特亲自带兵,兵分三路直扑沉州,林林总总带了一万多人。
这些人倒不是都冲着淡河来的,不然就是真神仙也够呛守得住这里。
事实上,这次他是来打他侄子的。第五争和第五明为了圈地盘撕得不可开交,襄溪王的领土正在混乱的漩涡中沉浮。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第五特不是王八蛋,他要占个大的。
但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他占个大的的同时,也想把淡河搭上。
他所带的主力是冲着襄溪王二子第五争去的,但留了一支部队大概三千人向淡河县城来。
真有出息啊,老板,嬴寒山忍不住想给自家上司鼓掌,打个县城来了三千人!
淳于顾停止了无意义的掐指。“顾以为,”他说,“比起攻克淡河,他们是想围住我们。”
淡河卡在臧州门户上,是运粮的必经之路。他第五特要是不想走这里,那么只能要么北上,要么走山路。
北上他会撞上目前几位王中最不好惹的,以铁甲重骑见长的第五靖,第五特坚决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而翻山越岭运粮草呢……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没必要。
他最好的选择就是把淡河铁桶一样围起来,然后从这里走。当然了,当场打下来更好。
“是守是打?”嬴寒山看了一眼裴纪堂,后者蹙起眉来。
裴纪堂不想打。
他连反都没有旗帜鲜明地反,他只是说王印遗失,二位王子都没有真的继位,所以谁也不能成为淡河新的主人。
如果他现在主动出兵参与战斗,那就是旗帜鲜明地告诉所有人淡河永远不会再回到谁的麾下,这里只有成则为王败则为寇的路了。
“春耕刚刚过去,”他平和地说,“粮草恐怕难以支撑。”
“抢。”淳于顾说,“他们必定想取道淡河押粮,彼之军粮即我之军粮。”
“我们的士兵还几乎是农夫,”裴纪堂说,“他们刚刚被招募,没有作战经验。”
虽然也有原本属于襄溪王的士兵在混乱中南逃,但数量实在是屈指可数。
淳于顾哼笑起来:“明府,您等着他们在军营里躺着,躺到他们突然顿悟,从农夫变成士兵吗?”
嬴鸦鸦没有说话,她用手指沾了沾桌上的一点水渍,这可能是刚刚倒茶时的失误。
她用这点水渍画了一个圈,又画了一个圈,看起来像是在百无聊赖时随手在玩。
嬴寒山注意到了嬴鸦鸦的手势。后者抬起头用一双杏眼注视着阿姊。
“说呀。”嬴寒山小声说,“你想出来了不要推阿姊说。”
嬴鸦鸦垂眼看着桌上的水渍,抬起头来:“不能守。”
“若是淡河县城据守不出,那就与被打下来没有什么两样。峋阳王得到了军粮,又带着万数人亲征,怎么会打不过他侄子?得胜归来之后,就不是三千人围淡河,而是一万人围淡河。”
“不战则死,别无他路。”女孩平静地,坚决地用与年龄毫不相符的口吻说。
淳于顾向前倾了一下身体,他的眼睛又开始狐狸一样闪闪发光。“哎呀……哎呀!”他发出两声感叹音,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崩人设,立刻清了清嗓子,对嬴鸦鸦一拱手。
“小女郎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