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01)
撤开的手轻柔地抚上了她的眼睛,嬴寒山站在那里,似乎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大将军……这个……怎么处理?”
那一阵雾霭一样的困惑只在嬴寒山身上存在了短短几秒,当她回过头看向提问的军官时,雾气全然散去,那双金色的眼睛有刃光一样的寒意。
“斩首,”她说,“与其他暗桩一样,祭旗。”
“全都……?”
“全都。”
嬴寒山本人不喜欢宗教,淡河因为之前的假僧人事件,对僧人的好感也下去一截。但这一次沉州军里仍旧请了附近几位有名望的僧人来,为久久徘徊在亲人身上的亡灵们超度。
水陆道场设置得离军营很远,因为这里有另一场祭祀,僧人们大概不愿意看到的那种。
被斩落的头颅堆在旗下,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混合着血腥的气味,这一次战斗中战功最高的军士踩着大大小小的血泊走到旗下,听功曹唱名,宣布拔擢或者赏赐。
陆仁某正式有了自己的队伍,嬴寒山分了沉州军的五百人到他手下,刚刚领兵的小校尉一脸茫然,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先为怎么带这五百人发愁。
“陆校尉!陆校尉!”有登山队的少年人过来央求他,“你和大将军商量商量,把我也要去吧!”
“我也!”“我!我当伙头兵也行!”
吵吵嚷嚷的少年人们挤住了他,他们相信愿意最后一个越过断崖的长官不会在战场上抛弃他们。
而嬴寒山就站在校场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阿姊?”嬴鸦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
“嗯?”
“阿姊兴致并不高,我以为那天游猎过后,阿姊会开心一点。”
游猎的确是让人高兴的事情,鸦鸦既然提了,她就可以顺道给鸦鸦讲一讲自己射的那只白鹿,或者给她讲一讲她在核对名册接受犯人时,自己如何在街上制服了那个淳于。
但嬴寒山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笑了一下。
“我听手下人说阿姊因为拷问没有结果而不太高兴,”嬴鸦鸦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只是在闲聊,“死士就是这样的,他们从刚刚会说话就被收集起来,虽然有人的相貌,但脑袋里已经不是人的想法了。”
她看了看嬴寒山,忽然有些打趣似的:“阿姊想知道怎么养死士吗?我曾经在京中的时候,听人说起过。”
然后她看到赢寒山轻轻摇了摇头,她在想一些别的事情,嬴鸦鸦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下次他们回来的时候,世上就不必再有死士了。”
第247章 两位王舅
日头一天一天地长了。
道边的桑树上生出了青色的桑葚,末端细细的红,有鸟儿停在树上,对着它一点一点头,似乎在犹豫着还没变色的小东西中不中吃。
嬴鸦鸦自马上伸手,从低处的桑枝上拽了一穗子下来,混着袖里的野花簪在自己的头发上,一头花草在日光下闪着新鲜的光泽,乍一眼看过去似满头宝珠。
有一穗桑葚簪不上去了,她随手塞进嘴里,又赶紧吐出来:“呸!……呸呸!”
“还不中吃。”嬴寒山说,“小心吃了胃疼。”
“乌鸦什么都能吃。”
战争告一段落,春耕忙碌起来,事情多了,人的神经反而放松。嬴鸦鸦能抽出些时间来,轻衣小袖地跟着阿姊出来走马。
她一身赭红色的宽袖衫子,衬着松石地子曲领中衣,像是只刚刚换了新羽毛的鸟儿。
嬴寒山也不再穿着那身暗赤色的交领,换了件灰蓝色的外襦。
站在路上远远望去,那不像沉州军的文武首脑,只像一对寻常人家的姊妹。
有少年人背着满背篓的草药走过去,艳羡地看着远处的影子。
他看到走在最前面那少女乌羽一样的黑发,拢在袖中的手矜持地抓着马缰,这个年岁能骑马的女子是不常见的,沉州军里有女兵,但她显然不是女兵。
她是谁呢?
这么想着的瞬间这匹马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一个神女似的背影。
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后面那匹马上年长些的女人在盯着他看,盯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一遭。
采药少年立刻低下头去,有点慌慌张张地跑开,嬴寒山抖抖马缰跟上嬴鸦鸦,听到这只坏鸟在哧哧地笑。
“阿姊吓他干什么?”鸦鸦轻轻晃着头。
“没有,我就看了他一眼。”嬴寒山说得有点心虚,她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封建大家长的倾向。
自从知道鸦鸦十九岁之后,她就陷入了“这个年龄谈恋爱是不是有点早”和“我得尊重她作为成年人的想法”两相打架的怪圈。
“看么,自然可以看,阿姊的妹妹好颜色。”小鸟儿喳喳地拍着翅膀。
“嗯嗯,好颜色。”
“阿姊也好颜色。”
“嗯嗯……嗯?!”
嬴寒山被惊得一哆嗦,下意识伸手摸自己的脸,好像刚刚那一会工夫自己又夺舍了谁一样。嬴鸦鸦歪头看着她,下颌一点一点。
“阿姊的样子变了很多。”她说。
“最早在阿姊怀里醒过来时,阿姊不是现在这副样子。那时候阿姊的眼睛冷,看人时不喜不悲的,笑也不像是在笑,怒倒确实是在怒。”
“那时候我有点怕,不太敢说话,也不敢看阿姊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瞳倒映着嬴寒山的脸,她的眼睛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