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09)
她一踏进屋里,乌观鹭就站了起来。
总体来说对面这位新任守官很平静,没有冲上来,也没有很急促地辩解什么。
但只要仔细看一看,就能发现她眼睛下新补了些粉,不是为了遮掩斑点或者睡眠不足的眼圈,是为了遮住眼尾那一点红色。
她刚刚哭过,至少是想哭。
“下官拜见大将军。”她低下头,低声说。
“嗯。”嬴寒山在屋里转了一圈,“所以……”
“……你妹呢?”
舞弊这事没什么好说,考试诞生了多久作弊就诞生了多久,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没有明确作弊惩罚,参考者又都是世家子的情形下,不作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嬴寒山实在没料到枪手是个刚上初中的小朋友。
隔壁屋子原本是会客的副书房,在十里城被攻下之后里面的玉器古玩就被通通搬走了,整个屋子只剩下了几个坐处。乌如芸抱着腿蜷在一张座垫上,像是刚刚被从猫包里抓出来应激了的猫。
嬴寒山知道自己不招小孩喜欢,就没进去,拨拉了一下乌观鹭让她把她妹妹领出来。
乌观鹭微弱地叹了一口气,走进去,在乌如芸面前跪坐下来俯下身,不知道说了什么。小姑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着乌观鹭的手慢慢蹭到嬴寒山面前。
这个绝对不到十四岁。嬴寒山想。她之前问过乌观鹭妹妹的年龄,记得很清楚。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单词都背不明白,这孩子居然直接开始答公务员考试试题了。
该说现代人果然退化了呢,还是后生可畏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乌观鹭严厉地搡了一下乌如芸的后背。
“跪下。”
小姑娘抽了一下鼻子,夸差就跪下了,嬴寒山也夸差跟着扑过去就把她架了起来。回头一看乌观鹭也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仨人脸对脸面面相觑,俩大人一小孩光天化日在书房里玩夫妻对拜。
嬴寒山一手架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一手拉着乌观鹭的衣袖,表情错愕地凝固了半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干什么,不年不节的,没红包啊。”
乌如芸其实不完全算是个枪手。
她是一个誊抄者,这作弊环节里并不重要的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暴露了整个环节。
早在嬴寒山和嬴鸦鸦来到蒿城之前,卷子就被泄露了出去。
这不能怪乌观鹭,这里的人本身就不是很可靠,她拉磨一样拖动官府运转已经是大不易了,角落里出些窟窿在所难免。
更何况是为招婿开个后门这样看起来收益极高,风险又极小的事情呢?既有钱收,又卖了人情,万一哪位承了情的公子哥真成了金龟婿,岂不是大有好处?
那些卷子就这么悄悄地被流传到考生手里,请人答好,只待考试当天交上了事。
但就在考试当天,出了一点问题。
之前预备用的试卷都是软纸,然而这几日臧沉两州多雨,湿气滞重,墨落在原本的试卷纸上一不小心就会洇开,不得不临场换了更结实不易洇染的新卷子。已经作答好的旧卷子混在其中一目了然,自然不能直接交上去。
按说这不是大事,拿出来重新抄一份就是了。但世界上就是有那么几个菜还不多练的玩主,字都写不好还敢上场答卷。
不得已,这群人的家仆悄悄走关系把卷子偷了出来,满大街找代笔誊抄卷子,这时候正赶上一场春雨欻欻而落,能代笔的也收摊了。这群人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同时在边边角角里找到一个还支着棚子的小姑娘。
虽然这个小姑娘看着牙还没长齐,但有总比没有强。
他们翻了翻她代写的书信,确定她的字迹还算端正之后,就以一张卷子五十钱的价格买她誊抄五张卷子。
到这里整个流程虽然荒诞,但还算严密。可天有不测风云,刚刚抄完一张卷子,棚子就被风掀了起来,雨水噼里啪啦往下一打,剩下几张卷子的答案就全都洇在一起。
没有办法,这群人只能逼小姑娘把前一张卷子的答案稍微改一改,往后几张卷子上抄。天可怜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改出什么花来,只能是稍微改了改措辞,胡乱抄完了事。
“他们说我抄得不好,临走只给了我十个钱。”乌如芸小声说,“还说我要是说出去,必要打死我。”
估计是看她一个小女孩好欺负,大雨天出来给人写字也不像是有权有势人家的小姐,所以才欺负起人来了吧。
……没想到这是总考官的妹妹啊。
乌观鹭的眉头蹙起来了,嘴唇有点紫。她攥拳捶了几下心口,勉强把那一口快要梗死她的气吞下去才说出话来。
“阿姊给你们的钱不够吗?”她问,“怎么到了要你下雨天出来替人抄写的地步?”
乌如芸的眉头也蹙起来,这个神色下两姐妹的神情是很肖似的。
她皱着眉,低头用手绞着袖子,微微地摇头,乌观鹭把她的袖子从手中拽出来,近乎于悲伤地看着她。
“说呀,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阿芝要请一位先生来教,但钱……钱不太够束脩。”
乌观鹭笑了起来,她的眉头仍旧是蹙着的,眼眶却已经湿漉漉的了,那些擦上去的粉被打湿,变成很暗的颜色。她慢慢地跪坐下去,抱住乌如芸,疲惫地把自己挂在这个小女孩的肩膀上,好像没有这个支撑她就会倒下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