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10)
“你和阿母一起杀了阿姊,拿阿姊的血喂他,好不好?”
乌如芸惊恐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姐姐,乌观鹭把脸颊埋在她脖子上,低声地抽泣起来。
小姑娘被吓得够呛,嬴寒山不得不一再和她保证这事断然不会治她的罪——阿姊的罪?她阿姊自然也没什么罪,又不是她组织的舞弊。
然而乌如芸还是不是很放心,她松开乌观鹭的衣角,又抓住嬴寒山的衣角。
“不然您把我送去做劳役吧……”她弱声弱气地说,“要是阿姊被治罪,我们一家子都活不了了。”
嬴寒山按按自己的眉心,瞥到一边桌子上好像有李子干,应该是仆役怕乌如芸惊吓摆给她吃的。她伸手抓了一把李子干,塞给女孩,女孩仓鼠一样呆呆地捧住李子,不说话了。
“你也得看你们这么耗她,你阿姊活不活得了啊。”嬴寒山说。
女孩最后被仆役带下去吃东西休息,嬴寒山拉着乌观鹭回到书房里。她哭的时间很短,现在已经冷静下来,有些颓然地坐在一边。
“来,擦擦脸。”嬴寒山去拧了一块湿布给她,“南方这个季节倒不容易皲脸,但还是擦一擦比较好。”
乌观鹭双手接过布巾,愣愣地看着它,半晌才想起来抬手擦脸。
嬴寒山耐心地等她擦完了,才继续开口。
“你担心我撤掉你现在的职位,对不对?”
乌观鹭的肩膀震了一下,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布,脖子也不自觉地弯曲下去。
其实从刚刚嬴寒山走进来,看到她把妹妹关起来,自己守在门口预备请罪的样子时就猜到了,乌如芸那一跪只是加强了这个猜测。
一个十岁出头,且没犯大罪的孩子是不需要被关押的,乌观鹭这么做是为了把姿态压到最低,以求落下来的惩罚能轻一点。
然而嬴寒山能给她什么惩罚呢?她不过就是让她卸职反省罢了。
但这就是乌观鹭最不想见的。
来这里五年,和那群妖魔鬼怪来来往往的过招,嬴寒山自问也能看明白一些人心。她看得出乌观鹭非常在意现在拥有的权力,对曾经失权的人来说,握在手中的权力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宝贵。鸦鸦是不会这样的,作为叶氏女的她必然是在权力中浸泡着长大,所以对这一切有种冷淡的从容。
但乌观鹭做不到。
她害怕,害怕回到曾经的日子。权力到手得轻而易举,枷锁崩塌得干干净净,但过去留在她身上的伤痕并没有消弭。
不仅是伤痕,还有母亲,家人,那些和过去的她紧紧相连的东西,水蛭一样吸附在她的后背。
她不想向下坠落,就会向上攀爬。她的官位就是那根攀爬的绳索。她怎么能允许它断掉?
嬴寒山垂眼看着她因为紧紧攥住布巾而青白的指关节,伸手慢慢掰开她痉挛的手指,展平。
“但我还是要这么做。”她说。
乌观鹭呼吸猛然一窒,抬头痛苦地望向嬴寒山的眼睛,后者不为所动,把她的手放回去。
“因为我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外面的天又阴了,落进来的日光变成冷色,嬴寒山去放下窗户,示意乌观鹭在她对面坐下。
“你也能猜到吧,”她说,“鸦鸦不会和任何人成亲,这只是为了选拔可用的人才。但你不觉得,在这堆人里选来选去,最后还是要把整个淡河府的利益和世家绑在一起吗?”
乌观鹭愣愣地点头,不停眨眼试图把自己飞出去的魂魄喊回来。
“这时候不限家世地选拔还为时尚早,即使我宣布任何人都能参加考试,最后选出来的还是这些世家子,而世家子和他们的家族不可分割。”嬴寒山看着半落下来的窗户,那里有一只很纤细的蜻蛉停在窗框上,金色的翅膀轻轻颤抖着,一副将要飞起来的样子。
“但有一些人我们是可以尝试分割的。”
嬴寒山微微前倾身体,在面前点了点,乌观鹭也前倾身体,想看她点了什么。
半晌,她才意识到点的是自己。
“出嫁,从夫,从子,死,这是一条被重复过很多次的单行线。”嬴寒山说,“你没有甘心赴死,你逃走了。这世上应该有更多不甘赴死而逃的人。”
“你曾经是世家女,你有办法接触到这些人吗?”
啊。乌观鹭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在黑暗中嬴寒山看到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不需要很多,”嬴寒山说,“我知道没那么容易。这次考试就是掩护,你趁着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这次选拔的时候行动,能争取到一个是一个,她们只要敢脱离家族,沉州就给她们庇护。我所辖的土地上,任何世家都不敢违逆我。”
现在乌观鹭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笑了,但转瞬这憧憬的微笑就被迟疑替代。
她的手指抓紧又松开,眼光垂下去,仿佛在积蓄一股勇气。五秒,十秒,十五秒,那勇气终于攒到她可以开口的地步,她抬起头。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问。
嬴寒山歪了歪头:“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党……党羽。”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的声音骤然放轻,“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就会养出我的势力……属下养出自己的势力……不好。”
空气安静了一会,直到被嬴寒山的笑声打破。
“去养吧!”她说,“你能做到的话,就提前开始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