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20)
那一串的介绍几乎是在明谋了,这个孩子温顺听话,不会忤逆老师,十五六岁的年纪半大不大,既不会让老师接手就当妈,又确实能让乌观鹭参与到她的人格塑造里。
在未来的某一天,即使鱼召南去世,鱼其微成为新的家主,她也永远是乌观鹭的学生。
师生关系在立场上微妙如政治盟友,礼法上坚固如母子。她背叛自己的老师,就是自断后路。
乌观鹭轻轻叹了口气,失笑。鱼召南稍微等了一会,抛出最后一根橄榄枝。
“如果主事愿意收下她,我希望您能为她在将军面前稍微说说情,其微虽然天资不高,但识字与算法这些不用灵气的东西还是能做的,不论是跟从您,或者是跟从将军做一个小吏,都能长长她的眼界。”
“希望她能有这个运气。”
鱼召南把女儿交了出去。
从军为官肯定不可能再在家中久居,这一声应下鱼其微就正式踏入仕途,也正式离开了母亲。
从此之后她就要依靠自己的老师来接触沉州军的人,分享她在军中的人脉,听从她的安排。鱼召南已经翻开了最后的底牌,并等待着另一边的出牌。
“自然,”乌观鹭说,“如果您信任,我怎好不承您的情呢。”
这时,一直静静无声的鱼其微终于被启动了,她接过侍女递过来茶,恭敬地对着自己的新老师跪了下来。
十里城最近有点热闹。
不是说那些刚刚破土而出,开始在枝头滋儿哇的小东西热闹,是说人。
官府突然开始彻查隐田隐户,打了整个臧州一个措手不及。考试的学子们还没往回走,被记了名的还没来得及乐,回头一看,哟,我家地没了哇。
仔细想一想就能发觉这个时间点选得多么刁钻,刚刚好卡在春耕结束的节骨眼上。
种子已经埋进地里,谁也无法把它们再刨出来,里吏们骑着快马在田野上奔走,向所有人宣布这块或者那块田地没有田契,没有在官府记录,是野地,所以现在归官府了。
那些被汗浸泡得乌黑的农人呆呆地站在田埂上。
那我们种的地怎么办呢。
里吏拉着马停下,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
“你们在官府有记名吗?”他问。
——没有,那好!恭喜你们!你们也是野人啦!都归官府!
一时间臧州如同捅了人猿泰山窝,已经骨头能打鼓的峋阳王都要爬起来问一句这地方是不是改名神农架了。
当然,有人是不情愿让自家的地变成野地,让自家的人变成野人的。
针对这些人,和煦点的手法是派几个小吏去好好讲道理,你家现在有的地也饿不死你,你要是非得跟大将军杠呢,那你就也野化训练一下。
为了更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种劝服往往还会拉上一个特邀嘉宾。去考试的儿子没娶到大将军的妹妹,反而被大将军派来铲自家的土了。
呜呼哀哉。
要是有特别死硬的,又恰好没送儿子去考试的人,那就有另一种讲道理的方法。
何翠子在臧州,她手下有兵。和这些负隅顽抗的人讲道理还用不着白鳞军,何翠子带着队学员拉练一样骑着马冲过去,再硬的骨头也软了。
田地和人口收归之后就是清点造册,那些刚刚考试通过的世家子们正好派上用场,他们慢慢地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招婿,但已经太迟。现在如果退出,那就什么也捞不到,如果留下,好歹还有个官当当啊!
这官好不好当,那就另说。
会有人暗搓搓存了一点心思,想在丈量田地,造册记录的时候给自家稍微松一松手,但这种尝试一般不会成功。一则其他人都看着呢,凭什么你家田地松松手,我家就不能松松手?都松松手难免被看出来,那就只好都不松。
二则,内部好像有一个叛徒。
刘承业被许了一个县令的位置,离浮泉很近,鉴于现在浮泉郡守还是沉州军的人兼任,他升职只是时间问题。
这位准郡守并不很激动,他每天苍白着一张脸翻交上来的文书,再把有问题的挑出来,挨个拎到面前骂,骂完了打回去重新做,不到半个月所有人就和他一样脸色苍白,有点阴阳之间的味道。
不过这群阴阳人做事倒是像样多了。
偶尔会有人从直不起腰的加班里短暂地回过神,想起那位被撸了官的乌主事,想起她暂代的那个诱人的位置。现在这个位置他们是得不到了,可想到再也没法官复原职的乌观鹭,他们还能安慰一下自己也不是最惨的。
但很快,新的消息传来了。
乌观鹭的确没有官复原职,她升职了,臧州别驾。
按道理这个别驾的位置应该由臧州刺史向朝廷奏报,走过流程之后再定,但是尴尬的是现在根本没有臧州刺史这号人物。
裴纪堂是名义上的沉州刺史,但其实两州都归他管。在峋阳王刚刚咽气那一阵朝廷发过文书,问了问这边有没有喘气的臧州刺史,要是没有要不要派一位。
裴纪堂回得十分客气,感谢朝廷的关心,值此用人之际朝中仍旧挂念南方,实在是令他涕下沾襟。至于为什么打仗的时候没有人,到做官了朝廷突然有人了,这件事属于不可抗力因素,他不问,朝廷也不用回答。
至于要不要派人?可以派,都可以派,只是臧州这地方民风彪悍,芬陀利华教余党未除,边界还在闹土匪,要是派个人来上任一定注意安全。话说回来,应该也不急这一时,他暂时代理一下两州的位置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