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21)
毕竟裴家已经有人制三州了,他刺个两州的史问题应该不大?
对,问题不大,朝廷再也没发信过来。你淡河集团爱谁当刺史谁当刺史,不刺史刺猹朝廷也管不了。
嬴寒山在这封信寄出之前拿到手里读了一遍,越读越觉得这个无辜诚恳的老男人不太对劲。
“寒山何出此言?”不太对劲的老男人一脸我很对劲,抱着他拿衬里补过的官袍袖子一本正经,“确实是担忧朝中来人在臧沉二州有何差池,朝中与这里的关系本就微妙,与王子煜战事未休,不可再出变数了,故而写信婉拒。”
这话一点毛病都没有,衬得整张纸上洋洋洒洒的书信都纯洁起来了,嬴寒山认真思考了一阵子是不是自己寒山之心度纪堂之腹。
“我觉得也是这样……?”她拿给鸦鸦看的时候,嬴鸦鸦很随意地点了点头,“要是我写的话,可能有别的意思。但他写的话……大概没有说谎吧?”
这不对。嬴寒山想。
好像有什么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绝对有什么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不管有没有不对劲的事情发生,那个能提醒嬴寒山气氛不对的人已经迟到。
乌观鹭现在不可能去嗅一嗅空气中有没有别的味道,她有一堆重要的事情去做。
她要安排好自己的小弟子,整理起来鱼召南为她带来的那些走出家门的少女,她还要为自己的妹妹找一个托付。
乌如芸被她托付给了嬴寒山,放在嬴鸦鸦手下历练,这是一个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举动。
乌观鹭想给自己妹妹一个接触政治的机会,也明白人不能得寸进尺,姐妹俩同在一州官场对集权来说是一个大的损害。
她放心地把乌如芸放在嬴寒山身边,用这种隐晦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忠诚。
双方都接受了,不接受的只有王氏。
乌如芸被接走那天她又来了乌观鹭府上一次,这一次乌观鹭没有让她进门,面对母亲“你带走了芸娘,阿母身边就一个能做伴的也没有了”的哭诉,乌观鹭冷静地伸出手,擦了擦她的脸。
“我非这样不可,”乌观鹭说,“阿母,你不依着我活也能活,不依着如芸活也能活。”
“只是你没活过,所以不知道罢了。”
“我从前努力地想让你知道,想把你从那个泥淖里拉出来,但如今我想啊……”
“人……还是得自己往外爬。”
“你爬不出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们。”
那天乌观鹭还说了些什么话,其他人没报给嬴寒山,嬴寒山也没再去问。
只知道后来乌观鹭说一切事都了了,这件事也就翻篇。
比王氏更吸引嬴寒山的是鱼其微,乌观鹭新收的这个弟子很聪明,有些像是沉静版本的嬴鸦鸦。
在落脚之后,她跟在乌观鹭身边过来拜会,一则是见一见老师的长官,二则是解释清楚鱼家和第五煜没有什么联系。
小姑娘一身文吏青衣,很恭谨地微微低着头,但并不怎么害怕嬴寒山的注视,说话也款款的,有条有理。
“他看中了我家的一部分藏书,故而用了一些手段拉拢,阿母没有与他,也不愿降他。”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这句话,她还特意带了一卷书来,那是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皮子鞣成的皮卷,上面的文字很像无数把弯弯的刀剑交叠在一起。
“这是什么?”嬴寒山问她。
“是天孤文,”鱼其微说,“是天孤人的神话。”
“说的是,天空的缺口和地上的王的故事。”
第256章 再遇图卢
鱼其微带来了几卷羊皮,是某个草原史诗中很小的一段。
天孤人有文字,但并不注重落在纸面上的记录,历史从老人口中落入年轻人耳中,又随着部落之间吟游诗人的行走扩散,很少有人会特意找平整的皮子,一卷一卷地把它们记录下来。
即使有人记录,记录的篇幅也不会太长,一则是没有人重视,二则是能够口述完整历史的人往往已经年老。
年老怎么样呢?那就得问问这苍茫的草原了。
冬天越来越冷了,炭火要给婴儿,给婴儿的母亲,给刚刚生的狗崽子和羊羔。遇到大白灾的年景,粮食不够,毡帐不够,怎么办呢?
老人们就只能走向茫茫的风雪。
身穿洁白裘皮的祖先神会给他们一个去处,在那长吟的风里也有他们的父母,他们在祖先神的白帐子里已经住了很多年,一年比一年青春,等到来年白雪退去的时候,所有人就都穿上了开满鲜花的绿色锦缎。
那难道不是个好去处吗?那必然是个好去处!
如果那里没有神的毡帐和锦缎,那部族不就必须面对他们一代一代送老人们去死的真相吗?
所以这卷长诗显得非常稀罕。
所有的皮卷上字迹都类似,说明记录人是同一个。文字氧化的颜色是渐变不是突然改变,说明这记录是连续的。
以整卷长诗体量来说,即使脱产,全部记录完成也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
有几张皮子边缘微微有些炭火的痕迹,拿在手里就能想象出它们必然是记录者在炭火边上时粗心留下的。
所有的一切合起来指向同一个画面。这个部族的老人们可以被保护在炭火燃烧的帐篷里,这个部族的青年人们重视老人的言语与过去的经历,这些人独立,不受外物干扰,有自保的本事,凡此种种才能产生这样一卷少见的羊皮诗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