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28)
嬴寒山还在咳嗽,秦蕊娘也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能含含糊糊地点点头。
“那好,正是赶巧,”她说,“你来官府有甚么公干?若是没有,我和你们头领面善,你早上又有恩于我,我请你们吃酒吧。”
公干是有的,但看着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和自己新冒出来的大姐,秦蕊娘用力咽了两口唾沫,愣是说不出来自己来干什么了。
十里城里的酒坊很多,到夏格外便宜些。一是这时热气,城中居民都不愿饮酒,二是天孤人带来的酒压低了酒价。
但去岁战乱,十月桑落时无人酿酒,今年也就没有使人长醉的白堕春醪,故而酒价没下去十分多。
贵人们会到更靠城中,离那些卖精致物什铺子更近的地方饮酒,以免底下讨价还价的声音打扰他们喁喁低谈,牛马牲口的腥气扰乱了酒和饭菜的香气。
乌兰古没有贵人们的臭毛病,她也坚定地认为自己邀请的两位客人应该也没这种毛病,所以她们在城门前一家客栈前的小酒肆落脚了。
这里靠近城门,车马喧嚣,来往的客人也杂,不时就能看到结辫或者只穿着半个肩膀衣服的人来来往往。乌兰古进店里轻车熟路地找了张桌子坐了,一坐下就惊起一群飞鸟。
有五六个年轻人原本坐在这张桌子上,她坐下他们就立刻跳起来。每个人都是天孤人的长相,图卢·乌兰古坐在里面,反而更加显出她眉眼中那种中原式的柔和来了。
离她最近的女孩只有十八九岁,腰上别着一把很漂亮的短刀,她亲热地挨近图卢,像一只小猫一样拱她的肩膀,又被图卢半是玩笑半是正经地推开。
这时候这些人才看到跟着她来的嬴寒山和秦蕊娘,脸上活泛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表情的肃杀。
北方的骑兵们常见这种表情,那些拿着弯刀,头戴衬着厚实皮毛头盔的天孤人们脸上就是这样的神情,他们不恐惧,不仇恨,在被砍断脖子或者砍断别人脖子时,热血下的面容仍旧凝固着这种冷酷。
图卢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用天孤话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又一瞬间变回鸟儿,变回在草原上跳来跳去的黄羊,露出轻快而好奇的表情,在两个人身边跳一跳,拉一拉她们两个的手或者衣袖,又赶紧跑开。
“他们没有多少来中原的机会,”图卢说,“所以对这里的事情都很好奇。”
好像刚刚那样冷峻的表情不曾出现在这些年轻人脸上一样。
秦蕊娘有些不安,她甚至忘掉了坐下,嬴寒山倒是很豪快地在图卢面前坐下:“我白日里辟谷,不吃东西,只饮酒。”
“哦!”图卢挑了挑眉毛,“是你们中原人信的什么神让你持斋吗?”
“不,”嬴寒山笑了笑,“我就是神仙。”
“好!店家!酒!我要看看是中原的神仙喝倒我,还是我喝倒神仙。”
浊酒像是甜水一样,不太上头,不至于让人喝得东倒西歪,但能让人的脸颊浮起温柔的玫瑰红色。
图卢笑眯眯地看着嬴寒山,像是一头吃饱了开始歪头看小鸟的毛茸茸狼:“你们也是来行商的!我看……你很像北方人。”
嗯,嬴寒山应了一声:“我是北方来的,但是在沉州住了很久。”
“哦!沉州,”她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去过!那个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嬴寒山给自己倒满了酒,“去年雪下得很厉害,但好在撑了过去,你们那边呢?”
这话说得又亲切又随和,图卢用手支撑着腮,长长叹了一口气:“太北了,牛羊牲畜又冻死不少。有些王帐里儿子们开始嫌弃阿爸多余了,让他们胡乱打去吧。”
她可能是精神放松下来了。嬴寒山想。这算是一条不能透露给中原人的信息吧?
天气变冷,天孤人生存环境变得恶劣这事谁都知道,但后半句就不是这样了。她好像在暗示天孤部落可能在发生一些内乱,有王子预备着夺权这样的事情。
她的酒量不太好吗?这种事不应该随口说吧?还是说她觉得对一个商人这么说无妨?
这个问题只容嬴寒山思考了很短一段时间。
“你!是来卖什么的?我看她——”她指了指秦蕊娘,“好像很懂药。你们是来贩药的吗?”
秦蕊娘摇摇头:“只是偶然认出来而已,我是贩零碎杂货的。”
“你要什么药?”嬴寒山把话接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人参,还有术草……”她掰着手指列了几个,嬴寒山隐约能从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里听出是补气的药。
“是给谁用?”她问。
“我阿妈,”图卢笑了笑,把撑着脸的脑袋歪到另一边去了,“她身体不好,天一年比一年冷,她从前年开始就一直病,怎么也不好。巫医说得用中原的药了,我已经来过这里几次。”
她……阿妈?
青簪夫人的面容飞快地在嬴寒山眼前闪现又消弭,如果这位是第五家那位长王姬,那她的母亲不应该在她身边。嬴寒山不动声色地又看了看她的脸。
是的,她确实有些像是青簪夫人,但也不一定就是她的亲女儿。
乌兰古部血缘很近,或许她的母亲和青簪夫人是姐妹?所以她才会有相似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