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76)
到处都是火焰,散落在甲板上和江面上的死者沉沉浮浮,生者的眼睛里满是爆炸光导致的光斑。他们看不到敌人,看不到火从何来,但那雷声是真切的,它唤起了他们之中某些人对某个传言的恐惧。
“雷!”他们呼喊着,哀嚎着,垂死者爬行着寻找自己的肢体,“天雷!”
敌军之中的那个仙人引来了雷电!
江面变成红色,林孖很不痛快地掏了掏耳朵,他没听嬴寒山的话提前把耳朵塞住,被远处的爆炸声震得有点耳鸣。
站在楼船最高处的嬴寒山注视着远处的火光,它照在她的半张脸上,让她的神情有点晦暗不明。
“起爆声停止半炷香之后,”她说,“进军。”
第282章 将与将军会猎(三)
这确实是危局。
江面狭窄处的船队像是一列单向行驶的火车,绝不存在调头的可能。最后排的船队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前排已经空中开花*。
有惊慌的士兵想要转舵,随即造成了更加毁灭性的后果。满载火药的小船到底容量有限,又不能掌握方向,在面对包铁的大型船只时造成致命伤害的概率不高,但混乱之中调头的那些船就不一样了。
它们实打实地撞在侥幸躲过爆炸的同类身上,实打实地把船舱戳出一个窟窿,又实打实地一起沉入这深不见底的江水中。
远处有灯光浮游着接近,白鳞军的旗帜被照亮,像是一团悬在夜空中的鬼火。他们没有立刻靠过来。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开始射箭。
系了火棉浸了油的箭被白鳞军点燃射出,漫天星斗一霎间黯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在火焰的燃烧声和间歇性响起的爆炸声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保持了理性的,主将舰船周围的小船扩散,形成一个隔火带,后方开始强行开道。别管今天有多少人死在这,第一战绝不能折了主将!
“请您迅速撤离吧!”
暨麟英看着被四周热气蒸得满身是汗的副将,忖度了一下。
他脸上没有多少震惊和恐惧,那张沉着的面孔甚至让身边人感到微弱的安心。但下一秒,他的命令让所有人脑袋空白了。
“诸船有覆铁者,结队于此舰之侧,全力前进,其余诸舰,无论有伤损与否,即刻避让。”
坏消息,你家主将不撤。
更坏的消息,你家主将冲着火就去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更快回过神的人在努力思考,回不过神的人已经提前脑袋顶上飘魂。暨麟英没有解释,他扶正自己的佩剑,走向船头。
他没有那种与船共存亡以全节烈的打算,殿下尚在,老臣不可自弃。
他是清楚地知道,这是唯一一条挽回溃败的路。
那会爆发出火焰和雷光的船恐怖,但数量不多,它造成的损害并不比战船混乱互相撞击来得大。舰队前方没有大船,燃烧的小船或许会影响同类,但难以影响大的战舰。
唯一的办法只有前进!用精锐破开这片火海,为后船开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如果没有人敢于冲向火中,那就是主将走在前面的时刻!
破碎的战船在水中沉浮,其间偶尔会伸出一两只手,它们颤抖着,有些像是还在呼救。而当冰冷的浪头打上来时,船上的人才会发现那些手并没有主人。
船队冲散它们,撞开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小舰,在火光与死亡中,追随着主将的船队一支箭一样破开弥散着鲜血的江水。
站在甲板上的海石花看到了那支箭,它染满同伴的鲜血,正向着白鳞军疾驰而来。
“准备迎战。”她说。
暨麟英拔出佩剑,远处白鳞军的将旗已经依稀可辨。
“准备迎战。”他说。
……
林孖耷拉着脑壳坐在蒲团上。
他的一边耳朵多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不大,好好愈合大概不至于变成豁耳朵。嬴寒山从他面前走过去,看到这个缺口,联想到一些关于猫狗绝育的小常识,情不自禁就开始乐。
林孖抬起头,很委屈地看了自家大将军一眼,又把头低下去了。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变成了绝育豹豹,单纯就是被海石花骂了。
两边船队撞上时林孖又犯了以前的毛病,窜出去当了先锋,他撕开最外层的士兵,几乎打到暨麟英的面前。但奈何人太多太集中,最后他也没能真的和对方主将对刀,还被谁侧着划了一刀撕开半个耳朵。
对此海石花的评价是,战后连降三十级,给我滚去喂马。
“不冤。”嬴寒山揉了一把林孖的头,“要是我,我让你去烧火。”
林孖不高兴,海石花也没高兴到哪里去。
“我放走了对面的主将,请您降罪。”她没穿甲没佩剑来见嬴寒山,吓了她一跳。
“这有什么好降罪的。”嬴寒山把手里的文书倒扣在桌子上,“对面六十二了,你还没有二十六,小将打宿将,你大胜归来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再说了。”她说。
“那位老将,的确是个人物。”
寻常人绝对想不到这个破局方法,人类的本能就会遏制人向着危险的地方钻。纵使知道只能从火海中突围,一般将领也会只会士兵先走,导致前方混乱拖慢时间。
能决断得这么果断,他的命就不该留在今天。
嬴寒山翻过手中那卷文书,把它丢进了一边的书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