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89)
“不许抽烟!……我不抽烟。”
“……”【嬴寒山】的动作停了一下,她在手里转着那个烟盒,微妙地笑起来。
“你抽的,只是你忘了。妈妈死在这个屋里之后,你从床头找到她留下的一盒烟,然后你就开始抽烟了。”
嬴寒山眨眼,再眨眼,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她的眼睛。
“不对,”她说,“我妈没死。我们只是终于闹崩了,她去出家了……”
【嬴寒山】把烟盒丢在床上。
“她死了,就死在这。不然你的心魔为什么会是这个家?”
眼前这个自己在床边坐下,她扭头看着床中央,那里有一小块深色的污渍,好像一小洼雨水积在石窝里,快要蔓生出青苔。
“你不记得了。”【嬴寒山】梦呓一样说,“你把它丢给我了。”
“你和她闹掰了,这是对的,她去公司找你,你终于崩溃了。你买了车票,没带行李,随便跑到什么地方待了三天,就像你以前逃走那样。”
“你谁的电话也没接,当你再开机时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绝大多数都是她打的。当你翻看通话记录时,又有电话打进来了。”
她停下了,像是一个鬼故事讲到门被推开时一样。
“派出所打来的,”【嬴寒山】说,“她打开煤气,在那天凌晨死在了家里。”
门虚掩着是因为警察来了,窗户被黄胶条封死是因为她开煤气不想泄露出去,看不到想不起打不开卧室的门,因为妈妈死在卧室里。
“就是这样。”
大概十秒或者二十秒,嬴寒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耳朵里充满了古怪的白噪音。那是系统的声音吧?
——抑或只是耳鸣罢了。
她费了很大力气张开嘴,又费了很大力气出声,眼球在眼皮底下颤抖,但没有眼泪被推出来。
“你是谁啊。”嬴寒山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个很想活的你。”【嬴寒山】说。
想死和想活之间,有一层很轻很轻的雾气。人漂浮在这层雾气上,不想寻死,但也没有多么迫切地求生。
他们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茫然地看着认识的人,去很远的地方,不考虑回程。直到有一天这雾气散掉,他们就想通了,想死了。
“我没有很想死。”嬴寒山的话说到一半,那个坐在床边的自己突然站起来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们一起摔倒在床上,肮脏的床单陷落,变成柔软湿润的黏膜。她们深深地陷进去,陷入暗红色的黑暗。
“你没有很想死,是因为我在救你。”【嬴寒山】说。
“一个想活的人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离开落脚点在荒野里乱走,不会很无所谓地用掉自己的半条命,不会对着死期想以后再说吧,不会……”她摸了摸她的脸,“像只被剥了皮的兔子一样都不哭。”
“是我在救你啊。”
你不需要正确或者错误的答案,你需要的只是一个对你说话的声音。
我邪恶,你就可以努力向我证明善良。
我错误,你就可以努力向我证明正确。
“你需要一个控制你的声音,哪怕只是为了反抗这个声音,你都会努力活着。你救的人越来越多,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强,所以渐渐地,我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了。”
周围的黑暗中似乎有血管鼓动的声音,嬴寒山感觉得到她拥抱着自己,脖颈处有轻柔的呼吸声。
“你知道,你不能总是要我救。”她说,“【我】根本就不存在。”
“系统……是不存在的?”
“系统是存在的,它只是一个面板,一个UI,”她纠正了这句话,“不存在的是会和你对话的【我】。直到现在你还搞不清楚,你只是在自己和自己说话,你也非常清楚你是在自己和自己说话。”
“你不想痛苦,你需要动力,你想要一个人一直陪着你,而那个人只能是你自己。”
周围安静下来了,只有无数流淌的声音环绕着两个人,在这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她们像是一双双生胎儿一样额头对着额头,手臂挽着手臂。
“可以哭。”嬴寒山听到对面那个自己在说,“你把痛苦丢给了我,自己很久没有哭了。”
嬴寒山还是没有哭,她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空洞地盯着眼前的一小片黑暗。
“说点什么吧。”【嬴寒山】说,“不要总听自己给自己说话,偶尔也发自本心地想一些什么。你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嬴寒山说,“我有点想睡一会儿。”
这一次回应她的是沉默。
在这里睡着大概就不会醒了,像是淡河那次一样,如果走入雾气,就再也不会回到现实。她可以终其一生长眠在自己怀里,长眠在“另一个”母亲的腹中,好像她从未降生。
如果没有这个【嬴寒山】,如果当初她带着全部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或许她会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但是,不是。
那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在等她,折磨她的,取悦她的,爱她的,恨她的,不是哪一个人,不是哪一个地方,是那个平行世界的全部,都与她的心脏相连。
她想回去了,回到她生命第二次开始的地方,从这个家里离开,再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