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95)
第五靖不太拿他当部下看,北边人际简单,大家都没有什么争夺的心思,也就跟着主君拿他当半大孩子。是以虽然黎鸣铗不喊第五靖舅舅,却也算他半个侄子,没那么多规矩和避讳。
他换过衣服卸下甲,拜见过王妃世子就套上车,小世子四五岁,正是开始闹腾的年纪,吵着要坐到他身边去看他驾车。
黎鸣铗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蝈蝈笼子塞给世子:“等这一次回返,末将为世子选一匹小马玩可好?车前面风大,您要是冻着了,殿下是要打末将军棍的。”
笼子外面用染色的通草扎成了个小绣球的样子,里面蝈蝈金翅虎头,是个过冬种,小孩子看着稀罕,也就不闹着坐在前面了。
拿起马缰时,黎鸣铗还有点得意,别的不说,他哄孩子是哄得比其他几个人好。
后来想起来这事,他是真后悔把这个蝈蝈笼子拿出来。
马车出了城,官道行出去十来里,突然听到后面闹腾起来,是小世子抛玩那个蝈蝈笼子时手一松丢出了窗外,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压了马的步子停下车,叫人去找,仆役到道边树下拾出那枚绣球笼子,还未说什么,一颗头颅就像绣球一样裹着血飞出三步。
寒光乍起,草木被弯刀分成几片,身披毛皮的天孤人跃出,几十个人霎时间将前后路堵得严严实实。这是随州中部,离边境还远,谁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黎鸣铗骂一句守官当杀,抓紧马鞭:“王妃世子当心,咱们甩开这些虫豸!”
骏马骤然抬头,前蹄高扬撞开两个试图夺车的天孤刺客,黎鸣铗看也不看,一手骤然松开马缰,拔刀转刃,反手捅进爬上来的那人胸口。
几匹拉车的马都是战马,见血不惊,驾车的小将军一手持刀,一手拉马缰,半张脸上犹然是溅上的血痕。
“不想死的,退避!”
马车撞出一条道路,疾行甩开后面的追兵,他才听到王妃的哭声。
阿栩!她哭着说,阿栩落下去了!
刚刚世子看到人替他寻蝈蝈笼,朝着外面挪了挪,马车骤然向前,孩子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周围刀兵嘈杂,他只顾着提防刺客,全然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
王妃抓住他衣袖:“小剑!我得回去,阿栩还在那里!若是阿栩有事……”
黎鸣铗松开刀柄,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把王妃扶回车里:“要是干看着您回去救世子,我这条命也不用要了。”他跳下车抓住一个奔逃过来的仆役扔在车前。
“你!”他说,“护送王妃殿下回官道,通知本地守官前来接应。”
“我去救世子殿下……”
他的确是预备着回来拼命的。
几十个天孤刺客,他一个人能不能杀完不好说,能不能救出世子更不好说。大不了就把命撂在这里呗,黎鸣铗想,丢了世子,他也没脸活。
但当他站在这里时,看到的只有尸体。
每个刺客都是一刀毙命,向外倒斜,伤口或在胸口,或在咽喉,没有一丝搏斗的痕迹。简直像是被捆住了四蹄的羊,躺在地上被人屠宰。
横斜的尸体花一样绽开,血把土地染成了乌紫色,在这朵血腥的花中心,世子就站在那里。
那孩子好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地,手里还抓着那个蝈蝈笼子,身上倒是干净,应该没受伤。然而在他身后,正杵着一个什么……
……什么“东西”。
那东西像是人一样站着,隐隐约约还能看出头发和衣服的轮廓,但每一寸皮肤每一缕发丝都浸满了血,好像从血池中爬出的修罗,她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世子肩上,另一手拿着片干净的布片,不知要做什么。
“住手!”
那东西停下了,朝他歪过脸来。
在流淌着赤红的肌肤下,忽然绽出一对金色,那是并不饥饿的虎,高处盘踞的豹,她盯着他,无喜无悲,融金一样的眼瞳里倒映着面前人的影子。
一阵轻微的悚然爬上他后背。
“你……”黎鸣铗一时间几乎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你是人吗?”
那双金色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听到有些低的女声。
“没礼貌。”
这是个人,会说人话啊……
他被这一声叫醒,堪堪回过神来,稍微将剑垂向地面:“你不要伤他。”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但满地尸体清清楚楚告诉他一件事,这人的身手绝不容他硬碰硬。
“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谈,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放下剑换这个孩子。”
那一身血色的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屈膝半跪下来,擦了擦世子的脸。
嬴寒山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脑子里的记忆就像是蘸在笔上的墨,拖一点就少一点,之前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脑袋里还模模糊糊有点要去找什么人的印象,等走到山下就全然不记得了。再向前走两步,回头看向山,就连自己为什么要到山上去也不清楚。
她就这么一路走,也不知道自己在向着哪里去,有人看到她逃走,也有人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凑上来掏刀。
她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们的脖子,他们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这个孩子。
原本是听到路上闹腾,她想绕行,没承想突然有个孩子撞进树丛,扑进她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