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597)
有一会两个人都没说话,她低下头,看着日光穿过手指落在地上的影子,她轻轻捏起手指,它就变成一只鸟,张开手指,它就变成一朵花。
对啊,我为什么要救他呢。嬴寒山想。
也许是因为,那一刻抱着那孩子的时候,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好像……
……好像她曾经也这样,救过非常重要的什么人。
她不记得了。
【初,高祖以战笃故,与臧沉各部离散,辗转随州。遇天孤贼众,一人阵斩十余而刀兵不沾身。时前颐苍峪王异之,欲问其名。高祖指天而笑,曰:“汝不当问吾名,自当向天询之。”】——启史.高祖本纪.卷二十五
“我那是真忘了。”——无名批语
第292章 那是图卢
嬴寒山忽然抬起头,像高草被风压倒时露出耳朵的虎。
黎鸣铗还想说点什么,看她神色变化,也跟着抬起头。这一抬头不要紧,他立刻跳起来,规规矩矩站好了:“殿下。”
阵前呼大都督,府中呼殿下,苍峪王第五靖。
第五靖看着三十多不到四十,北方人的特征更明显些,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有点浅,眉眼倒是看不出什么少数民族的痕迹。
一位更年长些的将领站在他左后,头发已经微微有些花了,嘴角因为长年肃然不笑而带上细细的下垂纹,看人的眼神却很温和。
黎鸣铗拿余光扫了一眼嬴寒山,嬴寒山没动。
他又扫了她一眼,她还坐着,不要说行礼,好像站起来都不想站。
累了,毁灭吧,这该死的世界啊。
第五靖也在看着她。
在来之前已经有人详细把这件事告知了副将钟齐,再由他禀告王上。
第五靖一边卸甲一边听钟齐捡着紧要的说,果不其然如这位副将所料,自家王上重点完全没放在儿子差点没了这件事上。
“他一个人杀了几十个天孤刺客?”
“二十六个,”钟齐补充数字,“我问过鸣铗了,他驾车到回返不到半刻,那二十六人几乎没与这人对刀。”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被守兵惊吓,她还出手伤了一个军士。”
“哦?怎么伤的?”
“尚不明了,暗器的可能居多,看到的军士说是她抛出了锐器,直接将那守军头盔打碎了。”
第五靖拿着自己的肩甲,稍微站了一会。
“你是说,”他看起来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述这段话,“有一个在半刻之间杀人几十,腕力可碎铁甲的汉子莫名其妙出现在随州,却既没有人听过他,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女人。”
“女人?”
第五靖笑起来,他拍拍钟齐的肩膀,佩好剑向着门走去。
“我得见见她,看看是我手下那群没种的吓破了胆在胡说,还是……”
“哪家玄女庙把正尊招来了。”
玄女应该不长这样。
她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懒散地向前倾着身体,因为还坐在原地,不得不抬头上瞟他。那副样子不像神仙,不像豪侠,简直不像个人!
她好像山里什么精怪刚刚修出人形,蹒跚着下山了,还没学会说话就陷入尘世中。
第五靖是见过很多眼神的,谄媚的,轻蔑的,傲慢的,不是所有人都会敬畏地看着他,但不管是谁看向他时流露出的情感都基于他的身份。
但这个人就是这么看着他,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是谁,也完全不在乎他是谁,和看到路边树上扑下来一只雀猫的眼神没什么不一样。
黎鸣铗已经拿眼睛扫她扫累了,正在神游。
“无礼!”钟齐开口呵斥,“殿下在此,尔何故长坐不拜……”
“无妨。”第五靖打断他,自己上前一步。
“是你救了阿栩?”
那个女人站起来了。
她比想象中更高,几乎能与周遭所有人平视。钟齐皱眉与她对了一下视线,目光忽然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乱糟糟地缠着几圈皮绳,一条细麻,上面胡乱穿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贝壳,铜片,还有一枚很精巧的什么动物的牙。
他还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它,它就随着手腕的晃动转到另一侧去。
“不太算,”她说,“只是那些人想杀我,他恰好在我身边。”
我的祖宗!说点好的!
黎鸣铗猛地把头扭过来,又绝望地扭回去。
“那也算是你救了他,”第五靖稳稳地接住了话,“你救了阿栩,是救了这一支唯一的继承人,有什么你想要的吗?”
那双颜色并不深的眼睛注视着眼前的金瞳,锁住她的视线。
“你是新来此地,或许不认识我。”
“我即苍峪王第五靖,领平朔军,兼制随州。你想要金银,宝马,官位,或者别的事物皆可。在这里,朝廷的律法不作数。”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慢,很清晰,眼前这个面容尽毁,气度不凡的女人恐怕出身复杂。她要么是被仇家追杀不得不自毁其面,要么是脸上有黥面的刺青,用这种方式弄干净。
按照朝廷的律法算,黎鸣铗也算“叶家余孽”,照样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若她是一把宝剑,随州何妨再收一个“余孽”?
“我不知道,”嬴寒山说,“我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洗洗身上的血,现在已经洗完了。如果还能给我什么,给我张舆图吧。”
三双眼睛忽然就聚焦在她身上,钟齐的表情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