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25)
哎呀。嬴寒山小小地吐了口气,算是声感叹。哪有主将出辕门追人的,她以为就她一个这么莽的呢。
“不告而别?”望夜骓向前迈了几步小碎步,第五靖和身边的平朔军铁骑拉开一段距离。嬴寒山站在原地,对他笑笑:“我向王妃道别过了,都督事繁,余下的我托王妃转达。”
第五靖也笑了一声,这一声下那双眼睛里就露出又浅又锋利的一点冷光,镀在他灰色的虹膜上像是刀刃结了一层霜。
“你不会真觉得我就这么松松手,让你走了吧。”
“嘶。”嬴寒山咋舌,“十来骑铁骑真挡不住我,都督信吗?不信我下马和他们打。”
这话说得很轻飘,没什么挑衅的意思,却活活把第五靖气乐了。
“你一直叫我都督,没有叫过一次殿下,你是早就想起来了?”
“不,”她说,“只是惯性,我很久没怎么称人殿下了。”
望夜骓喷着气,蹄铁不住地敲着地面,不像马,像一头黑色的凶兽。
嬴寒山感觉得到自己的马正在回避,它不安地轻轻甩头,不想和那匹黑马对上。第五靖又近了些,因为望夜骓骨架高,他略略有些俯视,一团阴云一样。
“你现在回去,旧部能拿在手里多少?”他问。
“主将可以离开军营,但不能和底下人失去联系,否则要么他们各自为营,要么就被打散了,再也拼不起来。裴纪堂已经被封爵,朝廷把你从臧沉二州剔了出去。纵然你确实是不世之人,孤身一人回去也来不及与旧部交接,恐怕难破这个局。”
“走一步看一步,”嬴寒山坦然地平视着眼前,“不然都督有什么高见?”
第五靖抬起手,马鞭稍指向南面的天际:“你留下,把讨逆平叛大将军的身份宣扬出去,忠于你的部下自会前来。文定侯是文官,一季时间整理臧沉军务远远不够,只要有半数人还愿意追随你,臧沉就是空壳。到时候如果你念旧,就劝降他,不念旧自有平朔军与你一起平了臧沉。我不要你的兵,也不要你的土地,臧沉两州还是你的,你可以留在那里,听调不听宣。”
“那您图什么呢,”嬴寒山问,“我还是在南边两州,还是讨逆平叛大将军,只不过顶了您这个名义上的上司。”
“不图什么,”第五靖说,“我没有想过要这天下,但我不容任何人踏入北境。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这里盟誓,平朔军帮你,事成后你将一半的属官留在随州任职,作为你永不侵随州的保证。”
风吹动着盔甲上的穗子,一片轻柔的簌簌。嬴寒山的眼光随着那一阵轻柔的簌簌荡开,划出一道弧线。当她收回视线专注地注视第五靖的时候,刚刚那种玩笑的,懒散的态度消失了。
“都督要是离开臧州一季,或伤或病,这里的人难道会篡了都督的位置吗。”
这世上是有如同友人如同家人的同袍关系的,你的某个叫煜的小辈不懂,但你应该明白。你既然明白,就不该用这个理由阻拦我。
第五靖默然几秒,似乎是认了这个说法,但仍不甘心。
“这里的人,未曾待你如亲如友么?”
“有。”嬴寒山说,“但这里没有一样东西,也永远不会有。”
——什么?
——我的女将与女官们。
已经无需再饶舌了。
第五靖摘下铁枪,嬴寒山从袖中挥出峨眉刺。望夜骓猛地腾跃起来,她骤然抓紧军马辔头,与它一错身之间,两道银光疾挥而出。
紫气缠上第五靖抵挡峨眉刺的铁枪,原本应该被一削为二的金属忽然有了抵挡仙人一击的硬度。
锵。
峨眉刺旋回嬴寒山手中,紫色的龙气展开一对巨大的翅膀,它不像龙,反而像是雕,像是没有华丽尾羽的凤鸟,在缓缓转向她的那颗头颅上,嬴寒山看到两颗星子一样的瞳仁挤在这龙气一侧的眼眶里。
那只双瞳的鸟拍了拍翅膀,低啸出声。
两匹战马一错身没有分出胜负,各自回转半身,化龙驺虞散成一道银色光轮,盘护在嬴寒山肩膀上。峨眉刺已经不在手中,被真气所牵引甩出的两枚武器斜擦过马颈,挑开第五靖砸向军马首级的一击。
铁枪一坠不成,抖出一个枪花反手转刺,紫色龙气随枪尖扑出,被驺虞一尾甩开。
铮。
峨眉刺第二次与那铁枪相击时,枪杆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嬴寒山出招不收,一手峨眉刺抵挡枪尖,另一手将另一枚峨眉刺向后抛出。它银雀般回旋着划出一个半圆,在士兵们“都督当心!”的惊呼中直向第五靖后背刺来。
咔。
武者对危险的敏感度不低,第五靖到底快了一步意识到那枚飞旋武器的来临,他回枪去挡,峨眉刺正砸在枪杆上细裂处,随着一声断裂的嗡鸣,乌铁枪自他手中一断为二。
龙气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却没有尖叫。第五靖握着断裂的半杆枪,不再出招了。
胜负已分。
嬴寒山收回峨眉刺,驱军马和他拉远两步距离。他身后的平朔军士兵一齐涌上来,又被他挥手制止。
第五靖脱下手甲,血顺着掌心一直流到马颈上,刚刚即使铁枪不裂,他也撑不下来几回合了。
“让她走吧。”他说。
那匹军马慢慢跑起来,嬴寒山逐渐与平朔军拉开距离,她转头,忽然停了停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