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47)
这人谁呀?这人是我们的裴刺史!
后来俩孩子的爹妈让奸相害了,他俩上京无门,又想着断不能南北都落在这一家子手里,就来寻仇了!
“怪不得俩孩子一露面就给扎死了,多大的仇呢!”
“是啊,那男孩子刚喊出来一句,他妹妹喊都没喊,就让人杀了!”
这些话细细碎碎地散开,逐渐变成不同的版本,也有反驳的声音响起来:你们想想!你们这些黑心烂肺没脑子的想想!咱们裴刺史是这种人吗!他这些年……
有些人想了一想这些年,就在心里存了一个嘀咕,不说话了。
有些人并没来这里这些年,也不知道裴纪堂是不是这种人。做父母的听完了悚然发抖,把孩子叫到眼前摸摸脸摸摸头,心里的升起爱怜和怒火来。
若不是这样,那孩子是怎么死的?那女孩是叫枪扎穿了的,这我可看见了!
在这隐秘沸腾的流言里,一只黑羽毛的鸟儿疾掠而过。
“查,”嬴鸦鸦说,“尤其从最近进城的,自北方来的开始查。在人聚集的地方有口音不对的,一律先拿了再问话,查证了着实拷问,拷问出口供来张榜明示,我就不信了,什么污水盆子都敢往他身上泼!”
他回来后,她去拜过一次他父母的坟。裴慈和夫人的坟墓是合葬,很简朴的一堆,围了青砖。
她知道他父母安眠在这里,她从他口中听过无数次他们是怎样的人,他的父亲怎么可能是那条老狗?
她带着一身湿漉漉的寒气从官府回来,正赶上有小吏带回来新的流言。
裴相之子的事情已经在北方传开,裴厚之一言不发,裴循之倒是干脆地应下,他是护送大兄的一个孩子去了南方。
“他说你们就信?”长史气得脸色苍白,“朝廷正欲淡河人心涣散,你们倒上杆子去给他们当刀了!”
她裹着一身寒风满手碎纸冲进院子,拽住站在庭中怔神的裴纪堂。她的力气没有那么大,倒把他拉了一个趔趄。
“裴纪堂!”她的声音又高又急,近乎有些哭腔,“裴纪堂!出来!你出来告诉外面所有的人,你父母是很好的人。为什么你还在这里?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你出来!”
你出来告诉他们你有干净的羽毛,你出来告诉他们那只是个误会!
你出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肩膀晃了两下,最终颓然失去力气。裴纪堂抬起头,看着她,嘴角颤抖着,无法露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骗骗她吧,骗骗他们吧,骗骗所有人吧,至少骗过今天吧!
“我……”他低哑地开口。
“……鸦鸦,我……是。”
少女好像被什么照着前额锤了一下,不自然倒退一步,她睁大眼睛,无异议地哈了一声。
“鸦鸦。”第二次说出来顺畅一些了,好像在肺上扎了个窟窿一样,终于能喘息能说话了,裴纪堂咽下满口血腥,终于把话说出来。
“我……生父……的确是……”
“裴厚之。”
她的声音和他的声音重叠,嬴鸦鸦失去平衡地朝后倒过去,就在裴纪堂疾步上前想要拉住她的一瞬间,少女扬手抽出他腰上的剑。
指在了他颈上。
第313章 【日无二曜】
那是一把好剑。
它是随身佩戴充作礼仪的剑,长,锋利,清光粼粼,没有一点招架时留下的伤痕。当它从鞘中出来时,好像一道青色的绸带。
绸带在不住地战栗着。
剑刃斜斜搭在裴纪堂肩膀上,剑势是杀人的剑势,剑锋却无力地外翻。裴纪堂看着她,什么都没说出来,空气里静得只有不匀的呼吸声,像同时溺水将死的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嬴鸦鸦的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北行,裴循之见了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嘴角不住地颤抖,手腕也不住地颤抖,一缕日光在剑背上跳动,反光照在他脸上也照在她脸上。
哈?哈哈……
裴纪堂听到她笑了,很轻的笑,却震得整个身体都在抖。嬴鸦鸦仰起头,对着天空急促地喘息着。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好好笑啊,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谁写的我的命,谁写的你的命?我原本已经不想喜欢谁了,我原本已经受够了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我。
可我喜欢上你,喜欢上一个裴家子,然后知道他是灭了我全族的人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你瞒着我直到这个时候?
为什么,哈哈……为什么啊!
她想要哭喊,想要尖叫,想要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可她只是发出了一声很轻的气音,用空着的那只手抹了抹脸。
当那只手放下的时候,嬴鸦鸦还是那个姿态顶好看的嬴鸦鸦,她没有哭,没有再发抖,过去十几年流淌在骨髓里的骄傲在这一刻燃烧起来,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骨头。
她想要一个答案。
眼前一片混乱,她看不到裴纪堂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看不到自己拿剑的手。天地间的一切都融合成闪闪发光的光点。在巨大的耳鸣声中,在混乱得快要把她击溃的思绪里,她想要她的爱人给她一个答案。
“裴纪堂,”她说,“你告诉我,你究竟认不认裴厚之是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