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从穿成外道女修起(675)
她把第一份成品和结构示意图送去给无宜,得到了一个“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殿下在想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的评价。
这是夸她,因为无家立刻派了人手过来和乌观鹭对接,一面负责改良图纸,另一面负责计算架设线路,当嬴寒山在船上看这份“寿司手卷”的时候,第一批管子已经从窑里抬了出来。
那些满身白色灰尘的匠人们扎着双手,眼看着这裹着胶的管子从河边延伸到田间,一股清水潺潺地从管口吐出。即使这管子七扭八歪,中间不知道爬了几个坡,过了几条沟,那清水仍旧流得又稳又从容。
殿下召来了龙。他们窃窃地议论着,殿下让龙附在了我们烧的瓷上!
而船上的嬴寒山折起图纸,放在一边,拿起第二张。
这张纸上的东西简单多了,是一匹马悬挂着两个铜环,骑行用的马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嬴寒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的骑兵没有马镫。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怎么骑马,即使骑也是靠着肌肉记忆,不依靠马具,另一方面是因为淡河全是一群穷合伙人,骑兵这群宝贝疙瘩平时都收起来不用,她检阅和思考的次数也少。
直到乌兰古部来到这里,她看着她们的单边马镫,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个年代,马镫没在中原普及啊!
即使是已经被蝴蝶掉的五胡乱华,依靠的也不过只是辅助上马的单边马镫,马上骑射全都依靠种族天赋。
嬴寒山不知道没有马镫的平朔军有没有这种种族天赋,她倾向于好事不能全让第五靖占了,他们没有马镫,在马背上的弓箭准头就不够好。
在打北方之前,她横竖得让手下的所有骑兵都用上这东西。
两张图纸被折叠在一起,仔细装进一边的匣子里,原本匣中的书信被她拎出来,连着半截儿剑穗。那书信是锦封,纸上字金钩铁划,刚刚送到她手里还没拆她就知道这信来自于第五靖。
这是一封隐晦宣战的信。
“昔君寓身乡野,单骑而过辕,孤感君之恩义,奉君以将位,许君以千镒。知君终非池鳞,今日之事,岂容慨然哉。闻君得冕,僭而称主,旧未同袍,今非同道。孤虽踞军于朔,终为颐臣,今君易帜,无复他路可言也。”*1
信拿嬴寒山称王这件事做引子,算是和她提了提之前那个约定。两边终究要打一场,要么第五靖被嬴寒山斩于马下,朝廷可以直接投了。要么第五靖抗住了南方的冲击,之后可能彻底独立为一个割据政权。不论怎样要有个结果。
这事情做得没问题,就是信写得有点恶心人,带着点文人式的怨妇口吻,估计不是第五靖亲自写的,是帐下哪个文官代笔。那位铁骑都督真要写,大概只会写两个字,“打吧”。
那半截剑穗子看着不是第五靖送来的,嬴寒山拿起它,头脑中浮出一张少年不甘的面孔。这枚深蓝色的剑穗曾经挂在黎鸣铗的佩剑上,如今被切成两半用细线绑了也送给她。
虽然剑穗没有任何文字附录,但嬴寒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她把它拿出来,放在桌角,自己取了一张纸,开始写回信。
“得都督之信,哂之不恭。然鸢鸟不栖于笼,鳞长不酣于池,将军所言将位金银,于孤何加哉!以民鱼肉者非僭,卖官鬻爵者非僭,大权独揽者非僭,蔽日昏昏者非僭,而孤得僭,都督既作此言,孤唯哂之,何足辩也。”*2
这就算撕破脸了。她想,是该修缮兵器了,今年秋收之后得和第五靖碰上一碰。
朝廷虽然安静地苟着,但也时刻注意着两边的动作,在她和第五靖打的时候,不能让朝廷分出手来。
这么想着,船前隐隐有些划水的细微声响。嬴寒山收起桌上文书起身,外面正有一艘黑布篷船在靠近,船头卫士抬起枪喝令那船停下,一个无家人从黑布蓬里钻出来。
“无者急信,”他说,“将呈殿下过目。”
信是用蜡封的口,嬴寒山拆开信笺,里面还套着一个信笺并一张条子。条子上是无宜的字迹:“此人籍无家之手欲传信殿下,不知如何处置,请王自忖。”
谁的信?
嬴寒山拆开里面的笺,抽出信纸,最开头的几个字露了出来。
“臣第五翳再拜,伏唯望殿下垂听。”
写信的人是瑜川王,鸦鸦的王舅。
第324章 其命如蚁
有些信寄来是吵架的。
茶里茶气地骂你不厚道,你爹不厚道,你妈不厚道,你家祖坟上长得那棵树不结果,你家孩子长得像隔壁曹贼。
这种信一般骈四俪六满篇用典,啰不啰嗦不重要,能让你血压高就行。
有些信寄来是来求和的。
我认识你爹,我认识你妈,我小时候还被你抱过哪,我二大爷的三外甥的老娘舅和你七舅姥爷门口挑粪的是一家,求你啦,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呀。
第五翳的来信不在这两种之列。
他话说得很简单,近乎于白话。
第一件事是他的王位已经基本被废掉了,现在他不是瑜川王,是瑜川公。
“翳以庶人之身,禀王上以从州事。”虽然他不是真的庶人,但已经在法理上从嬴寒山的平阶级变成下位者,在信开头就说这件事,一下子就把姿态压得很低。
第二件事是他手里其实有兵。“昔叶氏蒙难,同门姻亲,弟子门客多有株连,翳虽天家血裔,实叶氏遗族。以天残故,勉强得以完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