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129)
不过,这傻他没犯多久。
因为很快宋如玥就回来了,孤身一个人,连明月都撇开了,只把先前带着的食盒往他案上一撂,梗着脾气说了一句:“吃饭。”
就又要走。
辰静双一愣,脱口道:“等等!”
宋如玥回过头,只看见他眼睛明亮,原本望着殿门的时候脸像块棺材板儿,这会儿也不知道一个食盒有什么魔力,连棺材板也能点化成一片春风了。
她心头微软。
辰静双更是放轻了语气:“你下午做什么去?快入秋了,有些凉,你别吹着了身子。”
宋如玥本是约了同萨仁一块去骑马——西凌就是一片大草原,萨仁马瘾大得很,好容易逮着一个能带她去骑马的,当然不会撒手,这是前两天就定好的——但她和辰静双刚因萨仁的事争执过,她也不想提什么煞风景的事,便道:“去和天铁营练练拳脚。”
然而辰静双眼神忽然一沉。
他低声道:“上午战报传来,我就叫人去盯了萨仁。方才盯梢的人回报,她准备了骑具,下午要去马场。原来不是和你?”
宋如玥只得替辰静双在“萨仁私自出行”和“宋如玥撒谎”之中选出一个。前者在她看来显然不妥——
她硬着头皮道:“是和我。我方才没说实话。”
她想了想,正要放低声音,补一句“抱歉”——
辰静双怒极拍案,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音。
多事秋
终究是不欢而散。
望凤台宫人们从未见宋如玥从辰静双处回来是冷着脸的,算来时间也不大对,不像是共用了午膳,一时都有些惶然。宋如玥看着他们也心烦,全叫撵散了,只留明月一个。
明月上前给她顺气:“娘娘莫想了,人与人相处,总是难免摩擦。依我说,这未必是坏事,否则怨气都积到背后,岂不更糟?”
宋如玥将茶杯往桌上一顿:“你就没同我生过气!”
明月颇惊讶,而后才抿嘴笑起来:“娘娘是主,我是仆,尊卑有别,我怎么能生娘娘的气?”
宋如玥语塞:“……当年皇姐也不曾生过我的气!”
“宁乐殿下长娘娘许多岁,娘娘书都还读不利索的时候,宁乐殿下已快要嫁人了,殿下怎么会生娘娘的气?”
宋如玥不说话了,还是不高兴。
她身份太高了。打从出生落地时起,两个巴掌数得过来的长辈不算,敢同她发脾气的人全天下也就三个——因为她只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再没有多的了。而她落到人间又太晚,连最年轻的宋珪也比宋如玥大出九岁来,宋玠直到死还当她是个小女孩,哪个好意思真和她红脸?
她唯独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萨仁见一次吵一次,可那是朋友间的争吵,两个人又都是干脆的性子,吵不痛快即可动手,出了气,都不用翻过第二天,自然就和好了。倘或真有一天不能和好,想来也是一刀两断,无甚可惜。
那和辰静双这种藕断丝连的吵法是不同的。
辰静双,贵为辰王,割据一方,有身份,与她吵也吵得,这是一。他性子柔和,若非宋如玥撒谎,戳中他的逆鳞,两人都未毕吵得起来,更遑论动手解气,这是二。他待宋如玥之心,日月可鉴,宋如玥与他争执,一想起前尘往事,心中几乎没有了底气,这是三。
她因萨仁的事对他有芥蒂,这是真。可若说跟他痛痛快快大吵一架,伤筋动骨,她能舍得……这又是假。
她一辈子从未如此进退维谷过。哪怕得知了宋玠起过害她的心思,终究逝者已矣,她难过归难过,到了原谅宋玠的时候,还是很干脆。
明月又劝道:“一时不快,也不要紧。娘娘午后去骑马,也正好散散心思。”
明月说者无心,宋如玥却由“骑马”二字惊醒,想起来这争吵里原来还卷着另一个人。
萨仁……萨仁。
她干脆把心一横,对明月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明月大惊,连连道:“这不行……怎么能如此!”
宋如玥只道:“即便做最坏的打算,辰子信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你若不去,这事解决不了,迟早是我心上一根刺。”
——她好歹是辰王正妃。无论辰静双疑心如何,她要萨仁出宫,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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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同萨仁骑马,她是不动声色的。萨仁亦不知道有人盯自己的稍,还问了一句:“不知你家辰静双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先前我看他态度已经松动了,不像要扣我个一年半载的样子啊。”
宋如玥笑了笑,道:“谁知道?这事,你不让我问,他也不让我问。一个个把我当蛋壳那么脆弱,经不得人说那么一两句似的!”
萨仁作势笑骂:“不识好歹!”
宋如玥也跟着笑,笑完便忽然催马,萨仁扬鞭追上,风声猎猎中好像听她对自己说了一句:“我有点想他了。”
但她好像马上自悔这句话说得太小声了,但又没有再重复,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萨仁对这什么情情爱爱的一头雾水,便也没有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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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暗自忐忑,盼了一下午。但这一晚,辰静双没有如约到望凤台。
他只是传了话,叫王妃去“请碧瑶将军”到群英殿。
而且“碧瑶”到时,群英殿内竟然在议事。兵部侍郎毕廷、将军常居湘之流她是认识的,华英也在,后面跟着七八个人,看朝服,都是文官。白俊混迹其中,冲她一点头。
她迈过门槛,心里有点堵,但更多的想法竟是:“又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