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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154)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这样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回京路上,直到有一使臣沿路迎来,求见辰王。

燕国来使,班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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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位班存,辰静双宋如玥都认得,是燕鸣梧身边贴身的用人,地位相当于笙童和明月。

辰静双听说是他求见,又这样急,便捏着笔杆犹豫半晌,道:“去请碧瑶将军过来。”

两人相见时对视一眼,即是不知燕鸣梧怎么把他派得这么远,也是长久未见……情绪翻涌。

班存装聋充瞎,只拿过一个精细的锦匣,双手捧高,呈给辰静双:“我们殿下说,此物务必由我亲手送交殿下手上。”

辰静双好像坐实了自己的预感,一时没敢伸手拿,低声问道:“燕鸣梧……这是她的东西?”

班存道:“是。”

辰静双呼吸一窒,细细看过锦匣上的图样,终于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沓画稿。

“我们殿下说……他整理王妃遗物时,才看到王妃画了不少辰国风物。燕国的水土养不好辰郡主那样的人物,我们殿下素来待王妃甚佳,不忍她死后依然魂魄不宁。但郡主既已是燕国王妃……因此,将这些画取了一半送回,代王妃魂归故里。”

辰静双一张一张,细细翻看着画,面无表情,眼睛却渐渐泛红。宋如玥探头看了看,也不忍,便不再看了,问班存道:“阿阮究竟是怎么死的?何处存疑?”

班存将前因后果一说,又道:“我们殿下不相信这是巧合,至今仍在追查。若有结果,也定当传信告知。”

“正巧就那么十一天……怎么会那么巧就病死了?”辰静双闻言忽然冷笑一声,掷了画稿,怒视班存,“这事放在孤的身上,孤也不相信。谁知道燕鸣梧那位好父王做了什么手脚?!平日里看着燕鸣梧耀武扬威,怎么偏那时就束手束脚,连孤的一个妹妹都护不住吗?!”

班存低眉道:“……我们殿下说,是他对不起王妃。辰王殿下与我们王妃一奶同胞,无论对此事说些什么,都是我们殿下该受着的。”

这话说得低眉顺目,简直不像那位趾高气昂、时时刻刻能跟孔雀比开屏的燕鸣梧了。

辰静双猝然转过头去。

他太能与人共情,哪怕这个人是燕鸣梧。

而宋如玥看了看他,也体味到了他一腔难忍的酸涩,本就外强中干的恼怒,登时一溃千里,再舍不得恼他,只想宽慰他。她在桌案下拉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道:“没事,还有我呢。”

都是这几个字,辰静双险些当场落泪。

宋如玥喝了口茶,对班存道:“燕王好意,我们都心领了。阿阮病逝,燕王悲痛的心,想必与我们一样。也请燕王殿下节哀。”

辰静双听得一怔。

他知道他的青璋在宫里长大,又惯来会讨长辈欢心,场面话自然是说不差的。可是两人相识以来,他好像从未听过她的场面话。

他也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宋如玥是皇帝的幼女,众星捧月,身边但凡有人,大抵都护着她。她习惯了如此,因此在自己面前,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护着她。她便不必思前想后,还能自以为是个无忧无虑享福的小公主——也是因此,他们二人每有矛盾,都是辰静双先低头迁就。

他也担心过,自己可以低头一次两次,可长此以往,真能没有一丝怨怼吗?

他却不知道,他的青璋已能维护他、能为他站出来,摆出一套场面话了。

辰静双鼻子有点酸,若此时说话,想必会带着很重的鼻音。

宋如玥说得对,她不需要别人对她说“对不起”。

他们是平等并肩而立,他又何须愧对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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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画稿,后来被好生装裱,悬置于辰阮寝宫之内。宫内陈设一如当年,年年梨花胜雪,一梦白头。

番外三潭居士与山居人

那是宁禧三十一年秋。

悲讯自万里外传来,穆衍甚至没能赶得上头七。这位继位不久的穆王罢朝三日,原要大醉一场,最终也只自饮了半坛酒。

饮酒伤智,他不喜欢。

因此,他清醒地记得那三夜的月光。那么皎洁、那么明亮……那么美,美得不近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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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阮是不知道自己有才名的。大豫有许多才女,才名远播,民间皆以为风雅,她们也不惮于抛头露面。如皇城程氏女程蕉,人称“诗书两绝”,交游甚广,宁禧三十年以前,一诗百金,文人雅客,人人都能将她诗句吟诵一二。若有她亲手所题的扇面,则更美。

辰阮也写诗作画,也随人去传,只是自己不大在意。外界的声音,抵到她这里,自然而然就静了。孟王知她性情,因此也不叫人故意说与她听,她就更不知自己声名鹊起。

此间有一事要说明——她虽然是随人去传,却并没有明确的认可,因此下人们终不敢拿她的姓名外传,只拟了个“潭居士”,为她的诗画冠名,外人也不知这位“潭居士”即是辰郡主。

直到宁禧二十七年,有人写了诗,来应和她的诗。

这其实也没什么,“潭居士”诗写得好,常有人作诗相和,她一贯不知罢了。唯独这位“山居人”,和得实在好,终于传到了她面前。

她本也没当回事,只扫了一眼。谁知此人所问,竟正是她写诗时心中所想。

她忍不住绞尽脑汁,答诗一首,期盼回音。

头五天,她在屋里写着字等。

五天后,她在院里晃着秋千等。

十五天后,她在秋千上静坐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