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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戈(重生)(157)

作者: 将小明 阅读记录

广成王哭笑不得,又心疼,轻轻捏了捏他。

宋珪眼睛都亮了,自己也捏了捏自己的脸,胸无城府地笑起来。

——其实,也没人亏待宋珪。

他再边缘,也是唯二的皇子之一;再平庸,也是继承了皇帝和卫贵妃的好样貌、由一干大儒悉心教导着长大,自己尤知努力,同样一本书,他见兄长花六个时辰看完,自己哪怕点灯熬油,花八个时辰也要跟着看完的。他并不差,武艺上还要胜过宋玠。

只是,大家对宋玠更关注些、期待更大些。

而小孩子何其敏感。

虽有宋如珏和广成王调和,这终究成了他一生的心结。

番外四广成(二)

广成王成年后,自请离京,不是像历代亲王那样向君王俯首、回归封地,他压根没想起来自己有封地这么个东西。

他得了皇帝首肯,直接跑出皇宫,向人打听了几句,奔着铁铺就去了。

铁铺也不是他的终点。

铁铺里常年展着几柄刀剑,但真正的绝品,当然得是预付定金、说明要求,等待数月乃至数年,遇着大师、良铁、种种机缘,才能成一把的。

广成王哪里等得及?

他连一天都等不了。

他在铁铺的众多刀剑当中,勉强挑了把最好的,花了七十文就把那剑带走了。

那剑是凡铁,光华黯淡。他以华服佩之,也不局促,广袖飘扬地出京而去,一路走,简直就是一路诗篇。

——虽然,诗都是他自己吹嘘着写的。

但也另有收获,比如一路的绯闻。

广成王虽然长在宫中,但从来泡在海外话本里,意外地养成了七分“侠气”。路见不平,他就非得出手,救下了男子若干、女子若干、老弱若干、鹰鹰犬犬若干。

他没那个遮掩的意思,上好的容貌,大大咧咧地由人瞧去;真金白银,全凭心意抛洒;有人起了疑心,使人搭到他身边,边劝酒边问:

“久仰‘诗侠’大名,不知公子贵姓?”

“姓宋!”广成王掷地有声。

对方暗然一惊,还以为这是个假名,忙道:“公子可是喝糊涂了,宋乃当今国姓,可……”

他话说到一半,心头一耸,却见广成王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国姓如何?”

“可开不得玩笑的。”

广成王半酣,哈哈大笑,道:“我姓的就是那个宋!本王单名一个纾字,乃父皇亲赐,封号广成,骗你作甚?”

笑罢,他把酒盏往桌上一顿,凑近那人道:“回去告诉‘斩烟刀’,要打听本王,别用这不入流的小手段。我吃你一杯酒,还你一个情,你且回去复命,别再来了。”

他用指背在那人额头上一敲,弹剑一般,起身离去——去到客房补觉。那人一摸额头,已是冷汗涔涔。

斩烟刀,正是派他前来试探之人。而他与“诗侠”相见不过片刻,竟不知哪里露了破绽,被人一口叫出了来路!

他连滚带爬地回去复命了,临走,还险些撞倒门口一位卖糖的老伯。

“斩烟刀”,是个身形轻盈的女人。

虽是女人,刀法却凶悍。她使重刀,那刀又厚又宽,比她人还沉,耍起架势,简直像刀在耍人,又极通灵性,对着一排烛火斩下去,说灭哪根,就灭哪根,旁的烛火瑟瑟一阵,依然光华照人。

更绝的是,她“斩烟”,不是快斩,而是慢斩。刀过,烟裂,隔一盏茶再看,犹有余迹。

她就倚着自己那把重刀,听了回报。听到那句原原本本的“本王单名一个纾字,乃父皇亲赐,封号广成”,她眉毛一挑,笑道:“这身份真贵重,把他绑了,下半辈子岂非不愁吃喝了?”

“绑、绑架亲王,罪同谋反……”

斩烟刀“嗤”了一声。

她举重若轻地拎着刀柄,站起身。

“宋纾,是吧?他在哪?”

广成王这一觉睡得香甜。

他前两日陷进了一个贼窝里,刚脱出身,打得痛快,累得要命。方才在楼下喝了杯酒,赶紧回来歇了。

这些王侯贵族,从小都有教养,除了偶尔几个不听管教的,大多睡相板正。广成王也是如此。他睡前还又用热水沐浴了一回,长发半干,散在枕上,像个美人。

唔,唇红齿白,确是个美人。

来人将他仔细端详,无声退了几步,腾空跃起,贴在梁上。

几根瘦长的手指间,赫然夹着七枚弹子。

却说广成王深陷梦中,忽觉一阵杀意袭来。他仓皇间往侧旁一滚,才有劲风擦着他耳畔掠过 。那暗器去势凌厉,深深嵌入墙中。

夜色里,白墙瞬间泛起黑斑。

而广成王还正发懵的功夫,忽然又接连两道暗器,直取他咽喉、肩井,比先前更快、更狠。眨眼间,广成王贴床窜起,“啪”“啪”两声,稳稳攥住。

至此,他皱着眉头问道:“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那人不答:“你可知天下至毒之中,有一种‘美人乡’,任你练的什么内外功夫,触之则销骨化肌,连痛感都无,再无生路?”

广成王对江湖传说,所知甚少,如实道:“不知。”

“那你手上,又是什么?”

手上?

他这才发觉,先前兜在手里的两枚暗器竟已化开,掌心一滩粘稠的液体,被他扯出一道道黏连的丝线,莹莹发亮。

那人已大笑:“堂堂诗侠,如此孤陋寡闻,暗算起来,好不痛快!”

广成王大骇,不动声色:“既然使我没听过的毒,想必也是我未曾招惹的朋友。为何对我下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