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159)
广成王不跟她计较娶嫁之分,一哂。
斩烟刀却没看他,而是盯着手里的空杯:“我昨天……说了什么没有?”
“你说你小时候,私塾旁边有个老头,卖的搅搅糖特别甜;你还说你和你妹妹商量好了,等她再大一些,带着她一并去私塾偷师;还有你曾捉到过一只蛐蛐儿,整条街都没人有那么能打的蛐蛐儿……”
斩烟刀听着听着,莞然一笑,眼角流下细细的水迹。
宋纾没有住口,适时地给她递了一方帕子。
“你还说,你幼时穿的衣服,都是你母亲亲手缝制,穿出去人人羡慕。”
至于剩下的,烧穿阁楼的大火、浸在泪水里的月亮、少小离家的舟筏……他守口如瓶。
仇人死了,痛和恨最好该一并停止。毕竟,她还有那样、那样自由的,可以享受的一生。
两人用过早饭,宋纾送出了一封信。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斩烟刀。
“回师门吧,”斩烟刀想了想,“我也没什么别的去处了。你呢?”
“我嘛……当然要继续四处游荡、行侠仗义了。”
斩烟刀“噗”笑出了声。
宋纾瞪她。
“没什么、没什么……嗯,说起来,我倒听过你不少传说,若有机会,我也想亲眼看看。”
这有什么难的?
宋纾道:“眼前不就是个机会么?”
广成王的信件,和上呈的案子是同一日送到皇帝面前的。
案子是六品官员为江湖匪徒劫杀的案子,信件是向皇帝表明身份,“我替皇兄斩除了一只硕鼠”的信件。
广成王还呈上了那人为官作恶的种种罪证,尤以十四年前对女童见色起意、将其灭门一事最为触目惊心。广成王在信件里说:“臣弟自知没这权力,但此人实在天怒人怨,如今臣弟杀也杀了,皇兄要罚自然也罚得,削爵赐死,不在话下。”
这实在不像广成王的风格,皇帝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事里必然还隐着一个人。而广成王,在拿自己护着她。
皇帝轻描淡写地压下了这事。
但皇帝不知道的是,后来某年某月某日夜,云明星稀,广成王与那人跪了天地。
誓词是: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兵刃为证,我二人从此结为异姓兄妹,肝胆相照、生死相交。背义忘恩者,天人共戮!”
二人原还以为应是姐弟,直到对过年岁,精确到月日,才知斩烟刀竟比宋纾还年轻百天。
她不肯服,虽认可这义亲关系,仍叫:“宋纾!”
宋纾则以姓氏叫她:“小周!”
前头非加一个“小”字,叫得斩烟刀咬牙切齿。
如是十六年。
番外四广成(三)
广成王在外头野着,愈□□荡,后来连年节都不大回宫。
虽然如此,到了宁禧三十年,他粗略一算,发现自己已三四年没回京城去了,也得回去点个卯。
恰好,不久就是千秋节。
谁知他路上又被绊了一绊,怎么赶也不能及时了,只好先托人把礼先送回京城,由宋珪转交,自己稍后……
他忽又起了倦怠的心:“左右这次是赶不及了,不如下次再……”
一位朋友劝他:“左右这次赶不及,趁着热闹尽了,清清静静地回去看一眼,也算点卯呗。不过前儿有人说你是个亲王,我还以为是因你姓宋而牵强附会,看来你还真是个大富大贵的?家里规矩这样多,难怪你不愿意回去长住呢!”
广成王反被劝得愈发坚定了心思——他回去点卯,本就是做给人看的,怎么能不挑个热热闹闹的时候?
不去贺千秋了,他反往远离京城的地方走。
谁知走到一半,又听说辰恭叛乱,其势汹汹,动静远超以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折回了永溪看看。
幸好如此,他堪堪救下了宋玠。
当时宋玠已被割喉,宋如玥被林荣拽走,城墙已破,四下混乱。广成王趁乱探了宋玠的“尸首”,发现尚有一丝生机,忙把他背下城墙,一路瞒天过海,好容易保住了他小命。
其间他数次暗探皇宫,帝后他是偷不出来,原想着再偷个子侄辈也好,谁知,宋珪被牢牢关押,宋如珏宋如玥姐妹亦不知所踪。
幸好宋玠知趣,没见其他人,也就没再问。
他朝地上浇了一碗酒,一切,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那个除夕,两人在永溪城外,过得冷清。
宋玠的意思,既然世人都以为自己已死,不妨就以此为遮掩,再做些什么。广成王也始终不死心,希望能再救人出来,是以二人都没有远离。
他们终等到了些好消息。
皇帝的小女儿宋如玥,原来是被偷送出去,嫁了辰国世子,辅佐了那位世子登基。
而这新辰王也已铲除了辰恭旧党,“废”了辰恭王位,公然与他割席。
这是第一则好消息。
过完除夕,斩烟刀到了京城,这是第二则好消息。
直到几个月后,战局变化,辰恭忽而下令,要腰斩宋珪——
广成王与斩烟刀二人劫了法场,救回了活生生的二皇子、诚王宋珪,这是第三则好消息。
广成王救下宋珪,即不再停留,而是通过江湖路子,四人一并远走。
果然,法场被劫,辰恭大发雷霆,永溪当即成了铁桶一块,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广成王四人已经到了广成封地。
亲王封地与诸侯王封地不同,诸侯王在自己的封地上就是有实无名的“副皇帝”,而亲王封地不过是他们的经济来源,他们手中并没有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