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167)
闹了半天,这货是要溜出去玩的——
谢时失笑,蒙望顿时大窘,只把目光往别处一戳,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几乎打算拔腿就跑。却听谢时笑道:“我喜欢兔子灯,劳烦。”
他大喜,险些抬手去拍对方的脑袋——手举到一半,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成!”
他兴冲冲地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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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本以为蒙望这一去,就得第二天才能回来,结果两个时辰过后,天还没亮,他就看见蒙望提着几盏灯在往回走了,有点垂头丧气的。
经过谢时,他从一堆灯笼里挑出一只兔子,对他笑了一下:“小谢将军,多谢了。”
那盏灯笼的光暖暖的,谢时拎过,果然精致可爱,令人爱不释手。他也道了谢,又顺口问道:“沉云的除夕彩灯,不是向来彻夜不熄的么?蒙将军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蒙望果然又露出了略失所望的表情,也没忍心多说:“今年……没什么意思。”
谢时一怔。
他久在前锋,极少入城,竟忘了城内百姓该是什么滋味。
他摩挲着那盏兔子彩灯,轻声道:“这样的世道,总会过去的。”
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在安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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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会过去,甘元亭对谢时的偏见可还没过去。
这会儿当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一个老人家,熬不住夜,正要回去休息,当头就看见几个换防下来的小年轻正探头探脑地盯着什么东西瞅,那东西被人拿在手里,还发光——
活像只发光兔子,像个女娃娃的玩具。
甘元亭一哂:军中不乏未及弱冠的年轻小伙子,沉云除夕彩灯天下闻名,不知从哪捞到一盏,也够宝贝的。
结果再一看拎着那兔子灯的人是谁,这位老正经出离愤怒了:“谢时!”
谢时被吓着了,懵然抬头,下意识把灯往身后一缩。谁知灯好藏,光却不好藏,连带着这一串小动作,甘元亭看了个正着,怒不可遏:“什么东西!”
他劈手把灯夺过来:“多大的年纪了,还玩这些!”
谢时其实还没玩够,但不好反驳他,也不好当着他的面巴巴地盯着那盏兔子灯,只好把目光落到地上,巴巴地盯着地上线条流畅的光影,心里也不是不委屈的。
所幸甘元亭实在是困了,又斥了几句,就没收了灯,走了。
谢时还看见,方才只敢探头探脑盯着自己手里的灯的将士们,一股脑偷偷跟过去了,虽然又把甘元亭气得要命。
他盯着甘元亭看了半晌,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万幸,他老人家没摔灯。那朵轻盈的白兔,没被迁怒,逃过了一劫。
岁初
甘元亭对这些新奇的东西,一概摆弄不明白,这灯笼他也打不开,不知道该从哪里灭了里头的烛。
老人家偏又知道惜物,不舍得把灯打坏,干脆找了个干净地儿,一放,气鼓鼓地背过身睡觉。
“区区一盏灯,还拦得住我睡觉不成!”
他还真就没睡踏实。
后来,还是帐下亲兵,见他帐内一直有光,摸进来灭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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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见着谢时,甘元亭脸色还是不愉。蒙望听说了昨晚的事,忙打了个哈哈,帮谢时掩过去了。
甘元亭“哼”了一声,端着架子走了。
“你别往心里去,甘老将军总找你茬,我们都看在眼里。”蒙望拍了拍谢时的肩膀,又飞快缩手,“我……我昨天多买了一盏。”
其实也不是,蒙望此人怕极了麻烦,知道旁人若知道了他溜出去看沉云彩灯,必央着他带这带那,于是事先一个人都没告诉——除了谢时。
昨天那么多灯,几乎都是他看着漂亮,没忍住带回来的。
谢时却摇了摇头,道:“别再叫甘老将军发现了,再拿去了。再说,他是长辈,我也不好叫长辈难堪。”
蒙望忍不住教他:“你别管他!我们把灯熄了,能拆的地方拆开,你一件一件藏在身上带回去就是了。甘老将军再找茬,总不能找到你帐内去吧?”
谢时歪头看他,这才发现这位蒙望跟自己以为的有点不那么一样——已经被拉着走了:“来!”
那天夜里,谢时终于在帐内放上了一盏洁白的兔子灯。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李臻在他床前饶有兴致地弯腰捋兔子:“哦!还是个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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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再一睁眼,还真有人叫他:“谢小将军,谢小将军!”
谢时翻了个身,想装作没听见。
“燕军来了人,甘老将军叫您也过去!”
他这才扑腾一声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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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老元帅的帐子里——
扑鼻而来一股醋味。
谢时愣了一愣,捏着帘子,正待发问,忽然被帐内人抓着小臂拽了进去:“你这小子,扭捏什么?进来吃几个饺子!”
这个声音厚而不浑,总带着豪阔的笑意——是李臻!
这两年大家打得如火如荼,也没耽误谢时拿李臻当最亲近的人,他心里顿时松泛了些,问道:“李大将军怎么在这里?”
往里一看,甘元亭正像一个被鸠占鹊巢了的空巢老人,满脸不高兴地端坐主位;蒙望和其他几个将领,没那么多别扭,正围着分吃两盒饺子,蒙望抬头见了谢时,忙抬手招呼他:“快来!”
有了一灯之缘,他在谢时面前自在了许多。
谢时顺着李臻在自己背上一拍的力道,快步过去,从桌上摸筷子的功夫,蒙望已从别人筷下抢出了几个饺子扒给他。
醋是老醋,微甘不涩,馅是肉馅,鲜得迸汁,谢时一吃,眼睛都亮了,三口解决了四五个,才抹了抹嘴,不可置信:“今天饺子这样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