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195)
宋如玥听了,终于合了眼皮。上下眼睑一沾,就迅速地失去了意识。
她先是与萨仁缠斗,被丢在乱军丛中;才小睡半个时辰,又与谢时商定计划,奔袭百里,取了草头沙大捷;接着返回营地,只一落脚,夜以继日地狂奔三天两夜;回到王宫,迎面,却是宋玠的坏消息。
一路行程,辰静双已经都听林荣莫恒二人说了,因此,再火急,也决定叫她先睡足了。
齐晟背后的“宋玠”,也没有急着出面。
宋如玥又睡了七八个时辰,这才生龙活虎地起来。
此时谢时等人还没到,她先大笔一挥,用碧瑶的语气,将战报拟了,好好论了一番西夷的政治短处;又静下心来,细想齐晟和宋玠的……“勾结”。
她不知道宋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但先前,宋氏兄弟在钟灵面前泄了行迹,她对此已经有了期待和准备。
至于齐晟和宋玠之间,堪称简单明了——齐晟打算脱离辰国,自立门户,宋玠在这时候站到他背后,无论表现得多么人畜无害,也不会只做个幕僚。
想来,他是要齐晟为自己所用罢了。
宋如玥心里,这是无妨的——天下本是她家的,皇位本该是她皇兄的,遑论一个齐国。再说,齐国本来善于机关奇术,那些东西,早在齐王投奔时就交了出来。此时把齐国送给宋玠,不过是送给他两三万齐军、七八万百姓,寸土也没有,算得了什么?
至于他为什么藏头露尾、为什么不肯和自己相认……
或许要见了面,才说得明白。
若他带着齐晟,都能站在自己这一边,那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也唯有反目操戈,只这一个结局。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就没了烦恼、挣扎的余地。
她想得透彻,便得以压下烦恼。
宋如玥把自己收拾齐整,出宫,直奔齐王府。
两隔
辰王妃驾临,齐王府上下措手不及。
尤其齐晟,他肉眼可见的慌乱,对面前人道:“……她能认出来你!”
那人不慌不忙,把手边棋罐递给他,笑道:“殿下正自己与自己手谈,慌什么?硕大一个齐王府,难道还藏不下我们区区兄弟二人?”
宋珪在旁边嗫嚅道:“皇兄……真不去见见玥儿?”
宋玠似乎觉得好笑,眼尾微弯,瞥了他一眼:“见,当然见。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见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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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晟到正厅时,宋如玥已经在等着了,见了面,先笑道:“前次邸下入宫,一番好等,今日,世子也叫本宫好等。”
齐王妃已经陪了一会儿,笑道:“晟儿在家中无状,是得好生准备一番,才能出来见人。”
宋如玥对她也是乖巧客气:“无妨。我大病初愈,耽搁了不少事端,实在急躁。今日也是我来得突然,失了礼数。”
齐王妃道:“如今,王妃身子可大好了?我瞧着,脸色仍有些发白。”
宋如玥道:“从来都是‘病去如抽丝’,如今,也不过是能得空起身了。这次出行,还是瞒着子信,偷跑出来的。若叫他知道我出了宫,我那望凤台,回去就得变成个烤炉——王妃,您瞧瞧,我又非是那弱柳扶风的体质,哪里就那么容易受凉了!”
齐王妃忍俊不禁:“齐峣比起辰王殿下,有过之无不及呢。”
宋如玥面有菜色,打了个寒噤。
说起齐峣,宋如玥对他的薨逝依然没什么真实感。毕竟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但齐王府上下素白,她只好道:“齐王殿下的事……请王妃、世子节哀。”
两人都颔首不语。宋如玥起身道:“齐王殿下高义,对我照顾有加,我实在该去为齐王上一炷香。不如,请世子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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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灵堂肃穆,两侧高烛陈列。直到这时,他的死,好像才从文卷里、他人的言语中爬了出来,横陈在锦绣人间。
齐晟虽有野心,心中却是有这个父亲的,进来时恭恭敬敬,礼数周全。
宋如玥也照做,有些恍惚——这让她想起了先前顺妃的灵堂。她这才看向齐晟,真情实感地劝了一句:“……节哀。”
齐晟只沉默还礼。
这动作只令宋如玥愈发恍惚。齐晟藏好他那可笑的野心,容貌就像极了他的父亲。上一次齐峣和她并肩站在顺妃的灵堂里,试探她玉玺的下落,却只为了提醒她:“臣无心,但请娘娘……小心有心人才好。”
他还用了臣子跪拜帝王的姿态,跪拜她身上的皇室血脉,向她献忠:“臣非是为了辰国而来,臣是为了驸马而来。若有可用,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宋如玥猝然把目光从齐晟身上挪开。
她忽然觉得,自己引齐晟到齐王灵前,并非那么正确。
但她敬过香,还是开口了:“……听说,齐世子对辰齐二国的关系,颇有不满。”
她知道齐晟不会立刻接话,于是侧过脸,对他露出一个凄苦的微笑:“这也是自然。永失故土,寄人篱下,换了是谁,也不会甘心。”
齐晟本还耐得住性子,一听她这腔调,顿时怦然心动起来——“殿下!”
宋如玥哀然:“自从离开永溪……好久没有人叫我‘殿下’了。”
齐晟愈发动容。好歹他走到哪里,都还有人唤他一声“邸下”。他看着眼前的姑娘,几乎比自怜的时候还要哀切:“殿下,如今乱世,岂不正是你我的机会吗?!”
宋如玥蹙眉看着他,摇了摇头:“邸下,我是妇道人家,身无长物,自不必提。至于邸下您……恕我直言,还是暂且蛰伏,日后另论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