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236)
盯梢之人不及多想,向窗外冲去,刚扑上窗棂,忽然后心一冷,只觉力气沿着刀锋喷了出去,旋即后颈骨缝里一凉,视角顿时旋转起来,只见地面离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终于,归于一片黑暗。
不过片刻,此处人已经被杀了个干净,只剩白音和那武人。两人相对而坐,武人细细擦刀。
“屋顶有人盯着,藏不了人。现在安全了,你说。”
“辰国要撤兵了。”白音道,“但是,那个碧瑶也够狠的,要带走王上为质。”
武人闻言抬头,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我西凌怎能受如此大辱!”
说罢把刀往桌上一拍:“你寻我,是要我出城刺杀那女的?我即刻就动身!”
“不,不急,”白音忙拉住他,“那不是要紧事。萨仁素来与我们不和,再说,如今草原沦陷,萨仁这一点脸面,已经不算什么了。再说那碧瑶是个疯子,动不动就威胁要大烧草原,可不敢鲁莽刺杀了她!如今最要紧的,还在萨仁身上。”
武人凶狠如鹰隼般的眼神盯住了他:“你是怕了。”
白音急道:“谁怕她?!确是萨仁那头更要紧。今日和谈,辰人逼得紧,她在王庭待不了两日了,我看她颇有狗急跳墙的势头,非要逼我们交出乌蒙。但谁都知道,乌蒙和她是一党,倘或任由她保下乌蒙,哪怕她远去中原,也似犹在王庭,我等永无出头之日!”
武人瞥了他一眼,侧开目光:“今日你由得我闹出这么大动静,是要放手一搏了?”
“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乌蒙那边,你是什么意思?”
“留不得!”
武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骨节粗壮,是一双杀人如杀鸡的手:“这不难。他始终拿药吊着,没醒,杀便杀了。然后呢?”
“看守的人,也叫他们闭嘴。”
武人目光一闪,再次看向他。
白音道:“我怀疑,萨仁已经怀疑到你我这里了。乌蒙的事情极为隐秘,贵族之间,也不都知道乌蒙在我这里。萨仁怀疑到你我,我亦怀疑,看守之中有人泄密。杀乌蒙的事,绝不能叫萨仁知道,这可是我们对抗她的唯一筹码了。”
“……既然如此,一并杀了也无妨。”
“还有一事要托你办。”
“直接说。”
“我有一个叫特木尔的母族亲戚,你应当见过。我听他今日意思,是不堪受辱,要刺杀萨仁。后天,后天便是辰人出城的日子,在那之前,萨仁不能死在大都。你去拦住他。”
“怎么个拦法?”
“这两天,只怕是腥风血雨不断。今日这小楼,也不过是个开端。你下手,无需忌惮。”
那武人想了想,道:“知道了。做完这些,我要出城一趟。”
“你要做什么?”
“私事。”
武人说罢,拎起刀,下了楼梯。独留白音一个人在小楼里,喝完了一盅冷酒。
而后他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绕开满地尸体,也下了小楼。
外头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雪。
都不安分。
相见
王庭的灯,彻夜未熄。
除了往后的安排,城内频频发生的凶案也连番报进来——杀人者多是贵族,除了王庭,没一处敢管。萨仁倒已经麻木了,听一件,处理一件,最后甚至无暇细听,调了兵,在各处戒严。
到了如今境地,那还有委蛇周旋的功夫。以杀止杀,才来得最快。那些贵族们敢出手,难道她就不敢了吗?
正头疼着,有人端了金盘进来:“殿下忙了一天一夜,吃些东西吧。这样下去,吃不消的呀。”
金盘里摆着的,是一杯牛乳,一碟酪酥。能准确地挑中这两样,可见是有极了解萨仁的人在背后指点。萨仁一怔,虽没食欲,却依然接了过来,放到一边。
“白音那边有动静了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去盯梢的……已经死了。现场还死了许多人,唯有白音活下来了。”
萨仁皱了皱眉:“白音现在在哪?去查。”
“回殿下,不必查。白音大人回了府,再没出门。”
萨仁听了,起身便走。不等伺候的下人们上前,她自己拽过旁边的披风系好,手扶上了腰侧的刀。
“□□!”
此人已经成了她的亲信。
“在!”
“点兵,随孤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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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点兵,但西凌大军如今最首要的事,当然是守住城墙,次之又要在各处戒严,防备贵族之争祸及无辜人等,因此能抽出来随着萨仁的,也并不多。
白音府邸离王庭倒不远,萨仁又抄了近路,其间经过一条窄窄的小巷,队伍被拉成狭长的一列。寒冬的黎明清清冷冷,各家门前的灯都瑟缩着摇摆,发出轻轻的嘎吱嘎吱声,又被这一列脚步声压住。
忽然,萨仁止住了步子。
□□:“王上?”
萨仁轻声道:“有人。”
她抬眼向前,抬高了声音:“是哪一路人要取本王性命?休学那些辰人,动个手还畏畏缩缩,可不可笑!”
这话放出去,巷内依然无声,甚至有雪团从屋顶滑落,发出一声寒冷的闷响。
萨仁抽刀在手:“走。戒备些。”
就这样,拔刃张弩,却平安无事地走了出去。萨仁仍存疑心,竖着耳朵,刀尖却已经压回了鞘内。
□□以下,更是放松了警惕。萨仁听着身后刀剑纷纷入鞘,正回了头要呵斥,上空却突然压下一人,对她头顶一劈!
萨仁听着风声便举刀格挡,耳廓仍为刀风所伤,血沿着鬓角往下滴,给天地平添了一抹吊诡的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