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298)
“天快亮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看来,二皇兄所言非虚,我不必再问了。”
“他说了什么?”
“二皇兄说,你要帮辰恭杀我,拿走玉玺,献给辰恭。齐晟为了保我,不肯听命,你就杀了齐晟。”
宋如玥说完,还下意识顿了一顿,等着他辩白。因为这段对话她设想过很多次,因此就连辩白的话,她也设想过许多次。
比如,是卢余逼迫他出手;比如,他认为宋珪挟卢余出逃的计划不会成功;再比如,齐晟不从的,是别的什么命令,甚至——她羞愧地想——是齐晟再次生出了不臣之心。
而宋玠只微笑:“这都是真的,不错。不过现在知道,也晚了吧?现在外界都以为你已经把玉玺送给了我,想必辰王也正为此焦头烂额。这笔账,他只能算在你头上。”
宋如玥轻轻吸了口气,又轻轻呼了出去,将他这段话的每一个字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过了一遍,忽然就不想再多解释一个字了。她言简意赅几乎到了不能达意的程度:“不伤感情,不劳费心。”
可宋玠对她何其了解:“你已经派人,将真相告知于他了?”
“我说过了,不劳皇兄操心。”
“那可要小心,倘若路上遇到了什么,耽搁了……那么,辰王被假消息先入为主,想来也难以抽身亲验,这其中误会,可不就更深了吗?”
“天铁营各个精锐,断然不会误了行程。”
“你如此信任他们,倒是好事。”
“我曾经更信任你。”
这句话从宋如玥嘴里脱口而出。这一回,宋玠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才说:“我是对你有愧。父皇说,他愧对祖宗江山,可是我觉得,我只愧对你。”
宋如玥不再看他:“你也该愧对祖宗江山。你该愧对的,远不止这些。”
这句话冷冰冰的,像在极寒之地冻了一夜的刀子。饶是宋玠,也胸口一滞。
他最终说:“你不必为我而哭。你自己也觉得吧,不值得。”
“我没哭。”可宋如玥声音已经湿哑,“我只是不像——不想像皇兄那样,绝情寡义。我的兄长没了,我总得尽一尽哀思。”
宋玠只能垂眸微笑。
他晃了晃酒壶,清明花酒见了底,天亮了。
他道:“这很好。”
他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想出来。宋如玥已经不想再接他的话了,猝然打断他的思路:“高央!”
高央应声而入,低着头,不去看宋玠。
刚才的话,他也听得清楚。但以天铁营的出身,他还是忍不住低声确认:“启王殿下,是为了对孟王下手,才杀了茍副统领他们吗?”
宋玠失笑:“你已经听见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不用多言了,高央。”宋如玥制止了他们,又清了清嗓子,脆生生下令,“即刻擒拿启王,由你亲自看押。”
高央神色一肃:“是。”
宋如玥终于最后分给了宋玠一个含泪的目光,声音又一个字一个字哑下去。
“我要启程回家了,皇兄。有些事我听过了还不算,你还得再给子信一个交代。我希望你不要逃跑,保全我心里……最后一点皇兄的样子。”
宋玠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不能活在梦里。”
他如呓语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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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玥心力交瘁,连招呼都没跟黎王打一个,匆匆出了黎国。一路晨露初生,花香渐远。
即将入辰国境的时候,他们遇了袭。
伏击
宋如玥等人从黎国返辰,距离断水关不过一日功夫。宋如玥知道辰静双驻军在此,因此难忍期待,急急召回原本在黎国外待命的卫队,听了张湘等人至今未归,还有些不悦。
之后行军愈发匆忙,若非顾虑军中将士,她几乎要不饮不食。只有刚能堪堪望见断水关之后,过了一阵,突然问道:“启王在何处?可还安分?”
天铁营也格外重视此事,随即回道:“启王殿下安分守己,并无异动。”
“用过饭了没有?”
“回王妃,启王殿下用过膳了。我们送去的东西,殿下没剩多少。”
那便不至于挨饿了。宋如玥略点了点头。
正说着,他们渐渐行入了一处山谷,方才冒出了一个尖的断水关城墙再度消弭不见。宋如玥看了看天色,忽然有些心慌。领兵在外,这样的直觉不知救了她多少次,她断然道:“我们快些行军,不要在此地耽搁。”
她不祥的预感成了真。
片刻之后,前锋的马蹄就踢到了一根绳索。
天铁营的前锋皆是百战之士,马身一栽,那前锋登时翻身跃起,免了一番人仰马翻之祸。不料暗处有人正瞄准了这时,射出一支冷箭,直指他眉心而去。
人在半空,如何能躲?
所幸旁边另一个天铁营将士一声大喝,举刀断箭,这才保下他的命来。
一阵细微的战栗从前锋传到队尾,不必大声通告,“敌袭”二字已经昭然若揭。
行军戛然而止。
宋如玥伸手比出一个手势,队伍中无声分出左右两翼,没入山林之中。
中军缓缓而动。
高央高声道:“吾等乃辰国卫队,敢问阁下是哪一方的朋友?”
风簌簌而过,无人应答。又一支暗箭从浓密的叶子后窜出来,这一回,瞄准的是宋如玥。
宋如玥冷冷瞧着箭锋逼近,没有动。直至它近到身前,高央劈手将那支箭凭空折握,掷于地下。
“躲躲藏藏,三流行伍。”宋如玥只负责不屑地冷笑,“花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