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373)
笙童又细问:“是什么料子、什么颜色?”
“披风是……似乎是……雪貂的皮子,外袍……面上一层是纯黑缎子绣金线的,还有些暗绣,小的手拙,没摸出来。”
笙童的心,又咯噔一声。
宋如玥走时,就带走了辰静双的一件雪貂披风、黑缎外袍。
但他未动声色,只沉吟道:“殿下……确有这么两件衣裳,有日子没见了。”
两人单方面与他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反应快些:“那、那那那两件衣服……”
笙童想了想:“无论是真是假,总得我亲眼见过了才是。人在何处?”
另一人欲哭无泪:“被……被撵出去了啊……”
其实不怪这两人怂。
这本是两个小花匠,本来,都不该知道这事。只是那两件衣裳太像王族衣饰了,在这些外头侍卫中起了不小的震动,暗暗传了许多人查问。但终究无果,侍卫长满头冷汗,不敢上报,私自将此事按了下来。
小花匠们本是猎奇,又被按着不许说,只好在知情人之间偷偷讨论。谁知,就撞上了这么一位大人物!
所幸笙童性格温和,虽然心急如焚,也不曾迁怒。
他只是点了点头,安抚了几句,就走了。
没说什么多的话,也没做什么多的事。
何况,不能离开辰王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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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笙童在王宫中地位超然,次日,就使人查出了进献者的落脚处,将人悄悄带进了宫。
那是一对小夫妻。
男人戒心颇重,见到人的一瞬间就站了起来,半个身子挡到了女人的前面。那女人抬起头,神色大大咧咧、漫不经心,虽然也有点被这阵仗吓住了,但还是直起腰,露出被自己团在怀里的两件衣服。
“有人叫我们把这个送过来。”
男人不像她,敌友莫辨、众目睽睽之下也能轻易放开声音,低声道:“今日叫我们来,又是要做什么?”
笙童体谅他们的难处,没有端什么架子,和风细雨地上前一步:“宫中规矩繁多,难免误会,请二位体谅。”
说着,在桌上倒了两杯茶,摊开手掌道:“请二位自便。”
他自己也坐在这夫妻对面,斟了杯茶,慢慢地喝。
他从小在辰静双身边,养着的是一副从容不迫、彬彬有礼的性子。看着他这样不紧不慢地喝茶,男人终于也渐渐放松了戒心,但没有取茶,而是坐下了,凳子腿短促尖锐地叫了一声,被他往前拖了半步。
还是满脸戒备、半挡在妻子面前的姿态。
笙童只笑笑:“两位要呈两件衣裳,可否给我一观?”
这不难,女人一伸胳膊就递了过来。笙童为了不叫男人横眉竖眼得太过,伸出几根指尖,隔空把衣裳捏了过来,细细查看。
一看,他嗓子发干。
他不会认错,这就是原属于辰静双、后被宋如玥带走了的衣裳。
“你……你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两件衣裳的?”
女人快言快语:“有个姑娘,经过我们村子,留下了这两件衣裳。”
“——什么样的姑娘?”
女人直接站起身来,比划了一下宋如玥的身量:“高这么多……似乎比我瘦些,没仔细瞧。眼睛挺圆的,就眼尾有点翘。嗯……左边嘴角有颗痣,很小,在这儿。别的……记不清了。”
样样都与宋如玥相符。
笙童忽然问:“那痣不是在右嘴角吗?”
女人一愣。
可是旋即,她笑着反驳:“不可能,必是你记错了!我家灶贴着东墙,我熬药的时候,她睡着了,我才敢仔细看的。从那个位置,我只能看到她左半张脸。”
笙童竭力抓住杯子。
“许是……许是我记错了。那么,她人呢?现在何处?——你方才说熬药,是她不好吗?”
他一番话问得又快又急,全是替自家殿下操的心——王妃走时是那样的状态,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家殿下不知道也就罢了,若知道了,还能活么?
女人被他问得一怔。
她这才想到宋如玥的另一个嘱托,当场愣住了。
男人从背后牵住她的手,替她答了:“那女子脸色有点白,但一切无恙,大萍给她熬的也只是风寒药,当天就退了烧。她临走前,还有话,叫我们跟着衣裳一起递上来。”
“什么话?”
笙童自己问了这个问题之前,这句话已经落了地。
平静的。
又暗涛汹涌。
而男人和大萍也都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门外瞪去。
门外的人,一身朝服未换,九琉冠冕,环佩齐整。
他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外,目光成了一束针,看向大萍。
笙童已经跪了下去:“……殿下!”
男人和大萍也忙跪下去,懵得说不出话,一时不敢抬头。可辰王似乎忘了说“免礼”,只又问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她一切平安,只是有些心灰意冷,因此要独自走了。”
男人生怕大萍冲撞获罪,忙抢在她前头答了话。
可是,辰王好像没有那么难伺候。
他只是顿了半晌,说了一声:“也好。”
接着,就转身离去了。
男人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总觉得……短短两个字,寂寞极了。
辰王背后,笙童已经将二人扶了起来。
前头又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话:“重赏。”
义绝
宋如玥囫囵吞了最后一口干粮,倒回了床上。
直到今日,若非时而病痛,她自己都不信自己仍活着。
可是实实在在,心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