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384)
她酥肩半露,肤如凝脂,锁骨处还落着两点红痕,妖而不淫,极是赏心悦目。可这样的美人,含情带怯的,男人虽是含笑看着,眼中却无情,嘴里只道:“花配美人,你当得起。”
正说着,外头伺候的人已经鱼贯而入。女子也披了纱衣,要服侍男人更衣。男人却按了她肩头:“小蛮昨夜辛苦,这些下人的事,不必沾手。”
小蛮被他一碰,脸又微微红起来,不觉垂了头,袒露出一段雪白柔嫩的颈子。
又忍不住偷偷去瞄他劲瘦的腰。
却没有看到,那年轻男人看着自己,目光是深沉的。
——这位小蛮的母族,近些年,出了位百里挑一的人物。
封德。
一眨眼,男人已经挪开了目光。
他想,自己今日不错。
若是燕鸣梧,一味耀武扬威,绝无如此惜花之心。她喜欢的花,他也未必肯好好摘下,别入她鬓间。
如此想着,神色就更低沉。
外人还只以为他是喜怒不言,胆战心惊地伺候了他更衣出去,只听他轻飘飘甩了一句:
“辰国颓势已显,今日可有战报么?”
战前引
听说辰静双主动翻脸与燕断交,年轻的穆王并不惊讶,反而赞道:“此事上,辰王倒果决老辣,不容小觑。”
他只随口一夸,跟了他许多年的老人们,便开始神色动摇,暗暗交换脸色,有人发青,有人发白,俱是压抑的震惊迷惑。直到他一摇头:“不过辰国与我们相去甚远,还不足为虑。”
话题便转到燕国上去:“倒是燕鸣梧,最沽名钓誉,辰王壮士断腕固然妙极,只怕将他得罪狠了。”又问,“翻脸的借口是什么?”
“回殿下,是大垂江沿岸,被人投了毒。”一位大臣回禀,“从河是大垂江的一脉支流,地处辰燕交界,发源自燕。正值枯季,从河里被人下了毒,时疫从杨村爆发,已席卷数万人。”
他顿了顿,不等穆王再问,又补齐:“是有人投了染了疫病的青鱼,从而……”
王座上的人听了,不知可否。
倒是下朝后,书房里召见近臣,重提此事,他才点了句:“从河虽发源自燕,却是从断水关入辰。前些时日,断水关,可是乱得很。”
一位工部的官员听了,顿觉羞愧——他负责水利,可是穆王所说的从河,他却连听都没听过。
羞愧过后,又疑惑:从河位于辰燕之交,穆王何必如此了如指掌?
话已经继续走下去。有人震惊:“先前辰王和启王在断水关对峙,莫非,是辰王亲自埋的祸根?”
又恨恨道:“若如此……若如此……那辰王——!”
这是个心软的,听说时疫波及万人,虽与自身无关,也近泣不成声。穆王依然端坐王座,不为所动、一言不发,但是,心里明镜似的。
他并不喜欢辰静双。
辰阮出嫁的前因后果,他早已摸清摸透:是白俊欺上瞒下、辰阮一意孤行。可是爱恨讲不了道理,他心里,总是在辰静双头上记着一笔:
——你才是说一不二的辰王,若真铁了心、若真是为辰阮好,白俊辰阮再如何花样百出,也翻不出你的手心去。
及至辰阮在燕桥离奇亡故,他也如辰静双一样,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她是寻常病逝,只是燕鸣梧之外,他在辰静双头上记了第二笔:
——把亲妹妹推出去联姻,又保不住她的命,何其无能、何其软弱!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辰静双,哪怕这些年逐渐成熟冷硬、出人意料,也做不出这种在自家境内投毒之事。
何况那位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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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启王,好像是个会算人心的妖物。
当天下午,就有人自称启王使者,求见穆王。
据说,穆王本想摈退左右,与使者慢慢分说。可那使者当即就跪了下去:“请殿下原谅,陛下在上,启王殿下不敢与殿下私相授受。因此今日所谈,请穆王殿下无需避人。”
穆衍觉得荒唐可笑,一心想看看究竟有什么不同,准了。
消息却也简单。
辰燕联盟分崩离析,宋玠万望穆国拖住燕国,以免蹊跷生变,或豫军抢不到将辰国亡国灭种的头功,不能叫陛下尽兴。
饶是穆王,听了这消息,也怔了一下。
他着实记得,启王与安乐公主兄妹情深,不是说着玩的。后面那么多风波,在他看来,仍抵不过。
他也记得,辰王与辰王妃鹣鲽情深,引人羡艳。
他总想着若阿阮身子康健,嫁给了自己,自己定不会叫她左右为难。
但每每看着宋如玥是这样境地,他又后怕。
可也没有理由拒绝——他同意了宋玠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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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整年,烽火连天。
宋玠始终是咬死了辰国,所幸有谢时率诸将拼死抵抗,又有众将士知道如今是背水一战,他迟迟才破了宫州去。可另一边,他竟有余力,时而拨冗指点穆燕战局,将李臻和燕鸣梧之间挑拨得剑拔弩张,终于,燕国防线也节节溃退,龟缩到了都城附近。
只可惜穆军之中似有奸细,屡屡将些紧要军情透露给燕军知道。否则,这一年过去,穆国本该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过饶是如此、饶是穆衍本人就是世间罕见的多智之人,他也不得不承认,宋玠果真天纵奇才,常人不能及。
就连自己,自小无双,所知所闻,也不及他广博俱到。
只是——
“只是,”穆衍对着月色举杯,手腕一翻,清亮的酒液倏然从杯中流下,泼溅到地,以一种直通九泉的气势,“本王不解,启王既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又是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为何非要屈居辰恭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