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434)
天铁营众人甚至听懵了。
半晌,七手八脚地去拽她:“钟姑娘,钟姑娘!这是殿下……”
宋如玥的眼睛动了一动,嘴角翘起一点虚浮的笑:“你是真要翻了天了,快赶上萨仁了。”
钟灵对她怒目而视。
宋如玥笑道:“我没力气和你吵,你们快走吧。林荣,听令。”
林荣也垂头跪下,无动于衷。
宋如玥这回是气笑的:“这是要一起造反吗?”
林荣道:“殿下和辰王两情至深,当年一言不发走了,连我等都抛下不顾,唯独与辰王告了别。殿下既有这样的真心,属下也不明白。”
天铁营众人,也都一个接着一个,沉默跪下。
他们看不到,宋如玥此时的血已经洇透了身下床褥,能强撑着说这几句话,已经到了极限。只是她先前脸色就已经白到了底,再不能更差了。
宋如玥忍无可忍:“你们不走,本宫走。”
说着,就站起身来,蹒跚地往外走。
夏林起身最快,忙去扶她。而钟灵的声音已经怒气冲冲地炸响了:“你让她走!——让她走!尽是些不告而别的贵人手段,上一回玩这一手,我们百来人寻了她一年有余,要不是启王,直到现在也找不到个人影!这一回还走,我看是非要我们死绝了才甘心!”
宋如玥其实没想那么多——她不愿见辰静双,是不愿见辰静双;至于不愿求生,却是太累了、太疼了,自觉世间之大,自己竟不知何处容身,这才没了求生之意。
真到了那地步,对她而言,还不如死在宫里,死在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可是钟灵话里,莫名地带起了什么——
她颤巍巍地回头:
“要不是,启王?”
林荣忙叫人挡住钟灵,禀道:“是,殿下,属下正是收到启王殿下传信,才知殿下将到永溪,故而提前恭候。”
“什么时候?”
“约是……半年前。”林荣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信纸,双手奉上:“当时信件,就在此处。”
他和宋如玥行走都不方便,自有人递了过去。宋如玥展开一看,果然,落款是不到半年以前,正是他和卫真分兵的日子。
然后才看起内容。
信也不长,宋如玥一眼扫过。
宋玠遣词造句简洁,只简单叙述了些因果,写道:“公主此行,意在玉玺,最终,必在永溪现身。”
他豁得出去将事情交待得这样清楚,自然有取信于人的力量,难怪天铁营肯信。
呼吸太剧烈,宋如玥胸膛起伏起来。
她的嗓音都被剧烈的气流撕裂了。
“他为何要传这样一封信……他怎么与你们传了这样一封信?!”
无人知道。
这封信,当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们落脚的驿站,不知被人转手了多少次,当时落在马厩里,已经残破不堪。
是他给了天铁营这样的消息,而天铁营决定了冒一个险……才有宋如玥今日,得以杀灭辰恭的侥幸。
她紧紧抓着那张信纸,几乎要将它抓碎。
钟灵忙乖觉道:“启王就在皇城外呢,殿下,先处理了伤,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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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
既穆王之后,很快,燕鸣梧、辰静双,也相继攻破了永溪城墙。
士兵们争相涌入城中,如洪水湍流。而当权者们——
他们遥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驻留原地。
隔了那么远,好像都能看到彼此脸上虚假的微笑。
蒙望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低声叫他:“殿下。”
辰静双:“怎么?”
“永溪城内,有人求见殿下。”连蒙望都知道事关重大,声音愈压愈低,“自称是,云祥记的掌柜。”
云祥记。
辰静双对这个名字,倒有几分印象:
五年前他初入永溪,照着一贯以来的习惯,盘了几间自己的铺子。当中一间玉铺,就是云祥记。更特殊的,是它临近皇城,当年他结识宋玠,就是在云祥记门前。
他的这些铺子,不单是汇成他金库的涓滴之流,更在他继位后,逐一成为了他安插各处的眼线。所谓“春江水暖鸭先知”,有时局势变化,反而是这些不起眼的人物,更先得知。
辰静双抬头,朝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有一只手,轻轻托握住了他的心底。
“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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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祥记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常年玉养着,到了这年纪,人不纤瘦,也是唇红齿白,一派雍容。
虽是私见,辰静双仍留了个反应机敏的蒙望在帐内:“施掌柜,你知道孤的规矩。”
“知道,”施掌柜理了理鬓发,自然露出一段风流,“是要紧事,不然不敢叨扰殿下。”
辰静双一点头:“说。”
“今日早些时候,民女亲眼看见一队穿着黑甲的人,约有小二百人,闯进了皇城。直至现在,宫门依然紧闭,没有传出半点消息。”
施掌柜是将此事当个普通意外来回报的,她这等人,自然知道诸王意在如何。但辰静双听了“黑甲”二字,却忽然想到,天铁营,也是着黑甲的。
蒙望侍立他身后,能看到他肩膀忽然收紧,像挨了当胸一刀似的。
辰静双自己不觉得,他只顾着维持自己的表情了:“除此以外,那些人还有什么特征吗?”
“倒没有了。”施掌柜想了想,又迟疑道:“好像……有个领头的,少了条腿。”
不知怎的,辰静双袖子一振。
这回,施掌柜也瞥见了异动,但没敢问。
蒙望知道了辰静双想到了什么,便又问:“当中,可有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