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戈(重生)(451)
“何必你推脱?是我年前被人捅的。没被他一刀捅死,倒叫人多费了多少心。”
“与嘉乌城无关?与征西时候的伤无关?”
宋如玥已经开始了冷嘲热讽,正要继续嘲讽下去,却听出他语气惶急,忽然一顿——
辰静双原来,是为这两处,以为她真不能生育。
如此也好,如此,宋氏血脉绝于此身,后世才可再无纷争。
她作出逼真的讽笑:“原来殿下还记得?只是我受伤之后,长久没得救治,新伤旧伤的,事后谁分得清?或许有关,或许无关,与辰王殿下何干?”
辰静双低声道:“我不知你这一年身在何处,不知你这道新伤,还以为,果然是当年的旧根。我本做好了准备,这一生怕要无后而终……没想到,还是伤了你的心。”
他低头收好碗,沉默着出去。
临到门口,他的脚步不知被什么拖住,磨蹭了好一会儿,反倒转过头来,对宋如玥道:“无论如何,我待你之心不变。你若不嫌……总之,望凤台,我始终为你留着。”
不等宋如玥回答,他拉开门,身影隐没在了重重宫墙之后。但不知怎么,他竟连门都没能关严,雪味的风扫进来,被满屋药味衬得清甜爽神。
宋如玥盯门盯了半晌。
空城
谢时在城下,与燕、穆二国纠缠了数日,未占上风,黯然远走,退回辰国境内。
辰军被他尽数带走——还有一个“辰王”。那日,辰王与甘慈同受了伤,从此休养不见人,但是仍能执政理事,带着辰王印鉴的诏书,始终不断。
也是亏得谢时军中声望颇高,辰军无人有疑。
直到正月十七,他仍无异动。燕军穆军在皇城之下彻底摆开了新局面,泾渭分明,渊渟岳峙。
他们,可以有无尽的耐心。
皇城内,已经开始断粮断水。
天铁营中,有个叫吴丘的将士,这日牵着自己的马,来找林荣。
吴丘甚少与人交谈,在林荣夏林等统领面前更是腼腆,很少如此主动。林荣不解其意,笑问:“什么事”
目光触及吴丘的马,不由赞道:“这马被你养得确实是膘肥体壮,我是发现了,幼马交给你,养出来的,就是比别人养的高一头!”
吴丘吝啬地笑了一下,劲瘦的肌肉,牵起黝黑的、纤薄的一层皮:“林统领谬赞了。”
马儿低着头,在地上嗅来嗅去。不知怎么想的,还一口咬住了吴丘刚拆了绑腿的裤脚,嚼了几下,又习以为常地松口。
吴丘一个眼神也没分过去,只看着林荣,攥着缰绳的手被冻得通红,指节青白:“我算过,城中口粮无多。所幸,我天铁营人也精简,杀一匹马,也够吃一两天。因此,请林统领决断,杀马取食!”
林荣第一反应自是拒绝:“你爱马重逾性命,怎可杀马再说,也还没到那时候——”
吴丘却没听出这是拒绝,一板一眼地解释道:“我本也想过,自绝献肉。可是我一人自绝后,必有人效仿、或被迫效仿。因此,还是先请杀马。”
林荣哑口无言,只能沉着脸上前,接过缰绳,道:“殿下对皇城熟悉,前两日带着启王殿下从前身边的昭雪,又寻出了些吃食,还可再缓上个两三日。你这马我先替你收着,待情势危急,再做打算吧。”
吴丘眼睛有点湿,慌忙看向别处:“是。”
林荣对他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马鼻,打算说点什么就一走了之。谁料一转头,却见钟灵推着宋如玥,在一旁不知听了多久。
林荣::“……殿下!”
也就是腿脚不便,不然,他简直要飞奔过去把宋如玥按住:“殿下脊骨受伤,怎可不卧床静养”
宋如玥脸色唇色还是苍白,只勉强冲他一笑:“那日和昭雪翻了翻宫中旧物,想起还有些事,要与你说。”又对吴丘一点头:“你马养得不错,我记得,你还帮我照顾过绝云。”
吴丘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但听她似还有事要说,只隐忍道:“一点小事,殿下还记得……属下告退了。”
他走后,钟灵把宋如玥推到林荣面前。宋如玥打量了一会儿那匹马,忽道:“这些年我最后悔的,就是带了绝云,一头撞进了宋玠的陷阱。这马,留着吧。”
林荣:“是。原也没到那地步。”
宋如玥笑了笑:“连我都瞒”她摆了摆手,“最近情况如何,我心中有数。”
林荣一怔,红了脸:“我分明都叫——”
“他们也都想瞒,但我已经不会被瞒住了。”
林荣讪讪:“殿下从前从来不算这些,眼下,更该安心养伤才是啊。”
宋如玥一哂,没有多说,只道:“哪怕粮草充足,我们也不能这么被困下去。天底下除了辰、燕、穆三国,难道,便没有第四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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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城门开了。
似乎在等着什么,里头鸦雀无声、空无人影。堂堂整肃的天铁营、个性刚强激烈的宋如玥,好像一夜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新嫁娘,犹抱琵琶半遮面了起来。
消息传到燕鸣梧那里,他“唔”了一声,反问:“谢时说是带着辰王走了……这话,你们觉得几分可信?”
李臻云意都在,李臻实在不便说话,云意轻咳了一声,替他遮掩道:“臣以为,至少九分可信吧。”
“九分,”燕鸣梧一哂,“李臻,你了解谢时,你觉得呢?”
李臻左右为难,只道:“臣与云兄看法一致。”
燕鸣梧:“你们若真如此想,我大燕主帅,不如换个人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