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树和他的小疯子(119)
他撩开人类额前的碎发,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星末,”他柔声道,“谢谢你。这几天,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一回。”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要离别了似的。
“你什么意思,咳咳。”沙星末攥住小藤蔓的手臂,忍住咳嗽,“你要干什么?”
“嗯?我要,收拾房间呀。”
沙星末心中的那种不安又涌了上来 ,他拽住白澄一的胳膊:“不许去。”
“啊......”白澄一不解,“为什么?”
他只是想收拾这个堆着灰尘的小客厅,打开窗户透透气,让宝贝能睡舒服点。
“没什么好收的,”他环视这屋子,指了指卧室门,“跟我进去。”
白澄一脸上一红:“宝贝,你现在生病了,我舍不得。”
“你在想些什么!”沙星末简直要气死了,“你能不能别老想歪,我是说让你跟我进去睡觉。”
这听上去也有些不对劲,沙星末咳了两下,又道:“我是说,闭上眼休息,单纯地睡觉。”
“喔,”白澄一挠了挠头,“那,走吧。”
他一把揽住沙星末的背,右手抬着他的腿弯,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放我下去,”沙星末四肢挣动了两下,“我自己可以走。”
他只是病了,又不是瘫了。
“别动,宝贝,”白澄一用肩上跑出来的小藤蔓比了个“嘘”的手势,“这是,很重要的时刻,需要仪式感。”
“什么时刻?”沙星末被他庄重的表情给唬住了,“你又要做什么?”
“踏入,你的巢穴,”他一本正经地宣布,“我们一起。”
“巢穴?”
“嗯,这是,宝贝的家,”他重重点头,“人类的伴侣,不是都要,互探巢穴吗?”
“你去过我的了,现在,我来看你,”他笑得跟蜜一样甜。
沙星末埋下头不说话,白澄一看不见他表情。
“走啦!”他把人类抱紧,一根小藤藤蔓推开吱呀的门,一股尘封的旧熏香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其实远远算不上家。又或者说,沙星末没有家。他住过宿舍,住过实验室,也睡过公司的休息室,而这个死城里的小房子,只是他的避难所,偶尔他感到烦躁时,会来这里看书休假。
“宝贝的巢穴,好温馨。”白澄一叹道,“好多毛毛动物。”
房间的地上摆着两个大型毛绒玩具,看形状像是大猫,一黄一白,床上还堆着些小狗。
“都是别人送的,”沙星末感觉嗓子开始发哑,他清了清喉咙,又指挥道,“你先把我放下,再把窗户打开,我来整理床铺。”
他说完,抬头盯着白澄一的下颚。黑如山洞的小房子里,他却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轮廓。
“你在想什么?”他对傻站着的白澄一问。
白澄一没有想什么深奥的,他只是在吃飞醋,琢磨着要把送他宝贝小玩具的食材分成几段。
“没什么,宝贝,”他抿嘴笑笑,“那我来,收拾这里。”
他把沙星末放下,然后走到厚重的窗帘边,拉开一个小缝。
月光吝啬地洒了进来,只在地上留下很小一块地。白澄一脱下大衣放到一边,手指笨拙地取下头上的皮筋。
他柔顺的头发落到肩上,回首垂眸,眼里掬起一抹柔光。
“要我帮忙嘛?”白澄一站在那块月光底下歪了歪头,“宝贝,你怎么在发呆。”
“没有。”沙星末扯开床上的罩子,把几个恐龙小玩具扔到小沙发上,简单拍打了几下被褥。
鼻腔里又有些发痒,沙星末捂着脸,小声打了个喷嚏。
“快点睡了,”白澄一催促道,“已经很晚了,你要休息。”
沙星末褪下外衣,疲惫地躺了上去。他原本应该换身睡衣的,但实在没精力了。
床的另一端凹陷下去,白澄一拉过被子,把两人裹在一起。
“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沙星末脑袋埋在被子底下,“什么叫做最快乐的一回?”
白澄一把他搂进怀里,嘴唇贴在他的头顶。
“我做过,一些噩梦,梦见我把你丢了,”白澄一嗫嚅着,“还好这次,没有丢。”
“你是傻子吗?”沙星末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尖,“你觉得现在是做梦?”
他使了点劲,白澄一发出吃痛的轻哼:“呜,你下手好重。”
“疼吗,你觉得这还是梦吗?”
“不是,”白澄一把被子拉过头顶,遮住光线,“这是真的,我只要真实的。”
“小笨蛋,”沙星末缩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这当然是真的。”
“快睡吧,宝贝,”白澄一小声哄睡,“我在这儿。”
他怀里的人又轻咳两下,白澄一抚着他的背,用小藤蔓把他捂暖。
房间里静了下来,只剩下平稳安定的呼吸声。
冰凉的被窝很快就暖和了,沙星末感觉很闷,缺氧令人大脑昏沉,但他并不想把头探出去。
他不介意溺死在这甜腻又温暖的巢里。
*
白澄一又做了个梦。
梦里他们刚刚才从公寓楼出发,开上向西的大路。
他的宝贝一直在咳嗽,白澄一捞出花粉球,准备喂药。
紧接着,白光闪来,眼前一片模糊。
前车窗外,一架军用直升机投下强光,黑洞洞的大炮对准了他们。
轰隆巨响,玻璃顿时裂成碎片,冲进了他的皮肤里。驾驶位上燃起大火,人影在里面挣扎。
白澄一想要大吼,想要尖叫,但只能如濒死的鱼一般张合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