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174)
扶疏却没接,只是看着他。
怀图放下纸笔,问:“怎么了?”
“我第一回下阴府,你问我,我爹是不是千岳大帝。”扶疏缓缓开口,“那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怀图面色一僵。
“如今看你的字迹,竟和天君的诏谕一模一样。”扶疏将筷尖的茶叶挑给他看,“甚至连菜里还有他最喜欢的归鹤羽。这说明你和他很熟悉。”
怀图望着茶叶,不语。
“已知我爹和天君是挚友。”扶疏坐直身子,窥探着他的神色,“那么问题来了,你和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怀图抬起眼,“不如,你猜猜看?”
扶疏摇头:“猜不出来。”
这是实话。
若怀图和他们也是挚友,必不会一心要覆灭玉京。但若怀图已和他们反目成仇,又为何始终不愿伤害自己?
“小孩啊小孩,”怀图叹道,“过慧易折。你若无心投靠我,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问了。”
扶疏也叹道:“可我憋不住好奇啊。”
“那你就当是鬼王血洗玉京,你一人侥幸活了下来。”怀图站起身,“这样想会舒服很多。”
他刚要离开,脚步蓦地一顿,整个人暴起腾空!
随着他闪身,扶疏瞥见前方空间撕开道裂口,一弯冰刃从中飞出,直冲怀图面门。将怀图逼开后,白影迅捷跃出,眨眼挡在扶疏身前。
这背影再熟悉不过。
“哥哥!”
“抱歉,我来晚了。”沉冥侧首,“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刚吃饱。”扶疏摸了摸肚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怀图在前方轻盈落地,颇显惊讶:“神君厉害。这才一顿饭的工夫,居然就学会了空间秘术。”
沉冥道:“也没有很难。”
“你真学了?”扶疏更惊讶,“你去找诸余要上古秘术的卷轴了?他居然能答应?”
“事关你的安危,他必须答应。”沉冥拉住他,“跟我走。”
“等等!”怀图伸手一挡,“我和小孩还没谈完呢。”
沉冥冷眼看他:“拦我试试。”
“我不和你打。”怀图识趣退开几步,“但你若要强行带他离开,我就不得不采取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扶疏道:“你目前为止也没有很上得台面。”
“小孩,别那么仇视我。”怀图眸光藏着捉摸不透的意味,“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站在我这边,所以把我关起来?”扶疏觉得好笑,“我就说你有大病吧。”
“你不是想知道原因吗?”怀图忽道,“我现在告诉你。”
扶疏确实想知道,然而此刻望着鬼王狡黠的眼睛,反倒不明原由地紧张起来。
怀图扯起嘴角,正要张口,却被另一道话音打断了。
“疏儿,”诸余低声唤道,“该回去了。”
怀图一怔。
良久,他缓缓回身,轻声道:“好久不见啊……主帅。”
冰窖
诸余出现后,空间裂缝便在他身后闭合了。
天君缓步走上前,嘴里唤的虽是扶疏,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怀图身上,久久未挪一寸。扶疏看懂了那目光,是遇见了故人。
“你终于肯现身了。”怀图一改方才的嬉笑态度,整个人变得阴郁起来。
诸余神色复杂,半晌,叹了句:“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如今是天君之尊,自然不屑于下来看一眼鬼王是谁。”怀图冷笑,“我可是日日都仰望着你吶。”
诸余没理会他言语中的讽刺,只问:“文昌的事是你设计的?”
“觉得意外?”怀图满眼促狭,“不应该吧。你当初既然能做出那种事,便该猜到我心中有多恨。”
扶疏听这话音不对,小声问:“哥哥,他们有什么旧怨吗?”
沉冥微微摇头:“不知。”
诸余道:“玄英,麻烦你先带疏儿离开。我与怀图有要话说。”
“主帅,你在害怕什么?”怀图抢话,“怕这孩子知道真相?”
扶疏不明就里:“什么真相?”
诸余又催促:“玄英。”
沉冥并未直接动身,低声问扶疏:“你想走么?”
扶疏原本是打算走的,现在却迈不动腿了,在诸余和怀图之间张望一圈,又问了一遍:“什么真相?”
诸余沉声道:“与你无关。”
他鲜少用这种语气跟扶疏说话,反倒叫扶疏更生疑了。
“与他无关?”怀图眯起眼,“你可真说得出口。我的事也就罢了,可扶峦的事——”
“你也不想把这孩子搅和进来。”诸余厉声打断他,“否则就不会给他选择的机会了,不是吗?”
“在重新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怀图拉过椅子慢悠悠坐下,支了条腿在桌上,“但我现在改主意了。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该知道你伪善面目下是什么嘴脸。尤其是扶峦的儿子。”
这话说得实在不委婉。
诸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愣是没答话。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扶疏听得不太舒服,“别吵架,等我爹云游回来,你们三个坐下来好好谈?”
此话一出,屋内鸦雀无声。
良久,怀图才轻声问了句:“云游?”
“……对啊,”扶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沉冥侧身一步,将扶疏护在身后,阻断了怀图的视线。
怀图失神半天,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乐道:“哈哈哈哈哈哈!云游?主帅,你跟他说扶峦去云游了?你……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