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谣(183)
“哦,得快点结束了。”诸余抹掉下巴的血,收神,“雪厚对骑兵不利。”
扶峦玩笑道:“叫你吹牛。”
马在风雪中疾驰,他眉尖和发尾都沾了雪,温润中添了几分清冷,更显得遥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样的人手中该是折扇,该是书卷,却不该是带着血光的长剑。
林深处雪舞漫天,追兵在此处切进了逃军内部。
马蹄踏碎乱雪,黑泥里浇了冒热气的红艳。被逼到绝境的对手意识到逃生无门,终于开始反扑,厮杀声震天。
诸余斜扯缰绳,剑背一拍马屁股,催着战马划了道漂亮弧线。利刃外翻,在飞驰中割裂一排柔软咽喉,马尾紧跟着扫过血浪。
他调转方向,正欲铲进另一侧妖群,却忽然一矮身从马背滚落下来。一柄弯刀擦过他后脑,牢牢钉在树上,刀柄在余劲中打颤。
诸余撑着剑抬起头,舔掉齿间血腥,压抑着兴奋道:“狐温。”
狐温支着腿坐在树杈上,欣赏似的望着诸余。
他是妖狐开智,分明是人的外貌,双眼却狭长暗红,身后还有条毛茸茸的尾巴。赤裸的脚踝挂着铃铛,从半空跃下时叮当作响。
“可惜呀。就差一点点,你的脑袋就没了。”狐温缓步走近,一颦一笑都带着邪性,“人族的头狼,你总说我狡猾,但我可从未想过断你们的粮。”
“那是你蠢。”诸余站起身,“区区妖物,怎么会懂行兵打仗的谋略。更何况你们吃的人还少吗?”
狐温目色一冷,指间不知何时握了把弯刀,朝诸余猛冲过来。
诸余抬剑格挡,被妖力冲得向后滑出一段,死死抵住树根,冷铁撞击的铿锵声带起一片飞雪。狐温挑唇,蓦地向下使力,弯刀扣住剑身一压,刀尖几乎就要划破诸余侧颈。
诸余腾肘痛击狐温上腹,将对方的劲道逼歪了,闪身的同时长剑往后抽带。弯刀来不及收力,狠狠磕在了树干里。
诸余反身就朝狐温的后背猛砍。狐温见势不妙,直接放弃拔刀,侧身在雪地打了个滚,灵活避开。
诸余拎着剑,另一只手将弯刀扯下来,嘲道:“臭狐貍,你武器没了。”
狐温却不慌不忙,翻腕一捏,两柄新的弯刀出现在手中。他在寒光中噙着笑:“无穷无尽呢。”
诸余:“操。”
他一把扔了卷刃的破刀,向前俯冲后,挥剑下劈。
狐温在对手动身时就警觉,双刀交迭架住剑,整个身子往雪里陷了一寸。僵持的瞬息,他露出獠牙,怜悯道:“可惜,你的剑只有这一把。”
双刀同时勾住嘲风剑,朝两边猛力一撕!
诸余的手被风雪冻得僵硬。
灵犀
长剑险些脱离掌心,诸余却没松手。
他咬死舌尖,虎口卡着剑柄,拼着把拇指掰折的狠劲扣住剑柄,右腿旋扫而出!
狐温立刻撤手,后尾就近卷住低枝将自己带起,堪堪避开这一记扫腿。然而还没缓口气,一道寒光闪过头顶,他一歪身,寒光猛击在树枝上!
狐温吃痛坠地,捧着血淋淋的半截尾巴,仰头怒骂:“你他妈——”
“好歹给你留了一半,”扶峦擦去仙辞剑上的妖血,笑吟吟低头,“不客气。”
狐温气极,转头吼道:“骨森!箕奴!”
两道闪电般的身影应声窜来,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
骨森消瘦如骷髅,双手并非肉掌,而是尖利骨刺,刺上还残留着肉渣和人发。箕奴腰背佝偻,身上披的却是张骑兵的皮,狞笑着问:“主人,要给我换新皮了?”
“皮你等会拿走,”狐温恶狠狠盯着扶峦,“先把他的肠子给我挖出来。”
扶峦听了这句威胁,不惧反笑:“为何不是挖心挖肺,而是挖肠子?怪恶心的。”
“你想被挖心也可以。”狐温面上挂笑,邪眸中却透着凶光,“瞧你这幅好看皮囊,心的味道应该也很不错。”
“少废话,要打就打。”诸余将嘲风剑换了手,受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
狐温目光落在他藏起的胳膊上,阴阳怪气道:“我的指头可不会被雪冻僵。”
“别担心。”诸余冷笑,“杀一只臭狐貍,绰绰有余。”
“那就试试!”狐温突然从虚空抓出一柄尖棱,飞射向诸余喉间。
诸余反应奇快,矮身避过棱刺的瞬间贴地铲腿,痛击狐温下盘。狐温猛地朝下掷出飞刃,脚掌点地向后飞掠,虽完美避开了诸余,却也将门面暴露在扶峦身下。
扶峦瞄准时机,微一屈膝,欲蓄力突袭。骨森和箕奴却已攀上树干,一前一后拦住他,阴恻恻道:“你的对手是我们。”
“以多欺少,这对我不太公平。”扶峦收势,“一个个来吧?”
骨森抡起双爪:“想得美!”
扶峦轻笑一声,凌空挽了个剑花,在风雪声中踏枝腾起,一脚排开骨刺,仙辞同时朝箕奴颈间挑去。
“嘎嘎嘎,蠢货!”箕奴得意怪叫。
它脑袋一歪,用下颚和肩夹死剑身,嘴巴大张,一条湿哒哒的长舌从喉间冒出,绕剑卷了数道,收紧后朝下猛掼!
扶峦来不及抽剑,被连带着砸向地面。他在触地前横剑侧击,精准插中骨森右手。剑刃斜撇,别断了一根骨刺,也将坠地的力道卸去大半,扶峦借惯性滚倒几圈,撑地伏身。
“操操操,老子的手!”骨森痛得失智大喊,“老子要拧下你的脑袋!!!”
扶峦掸去肩侧碎雪,勾了勾手指,歪头招呼它:“来。”
齿间呵出的热气凝成白烟,被周边飞来的一块铁甲截断,裹着不知谁的残臂落在骨森脚下。箕奴伸舌一舔,将断臂嚼吧嚼吧咽了,恶声道:“老骨,一起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