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一顾探清梧(114)
唐云清这阵子十分冷淡,一改之前的温和近人,每次她说三句只回答一句,蒋怡有些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好相处。女孩子也有自尊心,热脸凑上去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也不会太过热情,见唐云清嗯了一声又看向别处,便自顾说道:“那先不打扰你啦,我上去找我爸了。”
没想到蒋怡肩膀刚扭过去,腿还没迈开,唐云清这时说:“蒋行长很爱惜你吧?”
蒋怡又把上半身转回来,好笑地说:“那可是我爸诶,不爱惜我爱惜谁呀?”
唐云清点点头,不说话了,蒋怡又得到一个冷脸,心里忽然感到有些委屈,很想问他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身后一个声音说道:“你来了,今天学校那边什么课啊?”
蒋怡听到熟悉的声音,还没苦上的脸立刻转晴,笑着回身一把搂住蒋行长胳膊,说道:“上午数学数学数学,下午英语英语英语,我痛苦痛苦痛苦。”
蒋行长总是拿这个独生女没办法,她学习成绩差,不是十分聪明,越不聪明越不爱学,打磨器具会疼,她想问题会烦,脑子是越来越钝。好在上的是私立贵族学校,学费交完了,就算不去上课,还是能照常毕业,周末补个习,高考前冲刺一下,再塞几个钱去私立大学拿个文凭就好。
“知道了,等下我给老师通个电话,周末你再去上几节课吧,”蒋行长没等女儿说不,屈指敲了下她的头,“平时课不上就算了,补习只有几节课也不上,怎么考试?不要太过分了。”说完,忽觉现在身处大堂,公众场合说教女儿太多不好看,便准备把人带上去,办公室里再唠叨几句。
本是父女间的寻常对话,外人插不进来嘴的,没想到蒋怡一个转头,问站立一旁的唐云清:“小唐哥,你高中有乖乖上课吗?”
蒋行因为陆副的辞职,心中总是不太舒坦,他一看见唐云清就心里边发毛,直觉陆副的辞职和他脱不了干系,只是无论他们怎么旁敲侧击,陆副表现出犯错后的懊恼就像真的一样。
“有,能拥有在学校上课的机会,我很珍惜。”唐云清说。
蒋怡霎时脸上一阵火辣辣,往蒋行身后藏了几分,并悄悄扯了扯他身后衣料,催促父亲赶紧上楼。
“你和楼下那个小唐,怎么忽然这么好了?”蒋行把女儿带回办公室,一开门就让她站好,一改憨和面目,问得严肃。
蒋怡有些不明白他语气中的防备,无所谓地说道:“就那次团建认识的,小唐哥长得好看,和我们年轻人又有话题,那我肯定喜欢和他聊天啊。”
蒋行闻言有些烦躁,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唐云清的复杂,也不懂怎么让女儿远离他,为了不让她有逆反心理,便谆谆道:“那天明明还有其他小孩的……怡蛋,以后少和他接触,爸爸不会害你。”
蒋怡已经到了青春期,有些时候也敏感得很,听到父亲这么说,并不太敢反驳,毕竟唐云清和她的亲生父亲相比,肯定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更值得信任,便怔怔地点了点头。
唐云清的直系领导一走,客户资料交易像是“群鼠无首”,一时间停滞了下来,当初买方都是一次性付了钱,付多少给多少,就算拖延,到时候交过来的东西也该是一分都不能少。蒋行为了时间宽裕,将一个月一次改成一季度一次,现两个月过去,下个月就要交东西了,不得已,他又将唐云清叫到办公室。
唐云清叩两下办公室门,没等蒋行抬头,径直走进来坐在一侧沙发上,左腿绕过右腿跷着,两手交叉握住左腿膝盖,静静看着办公桌后面的人。
蒋行本想和往常一样笑笑,却有些笑不出来,他暗示着:“小唐,这个月的‘工资’,你都看到了吧?”
唐云清知道蒋行唤他来为的什么,只是他不想继续了,材料已经都都整理好,准备向银监会检举,并且发给做财经编辑的大学同学路瑶艺,到时候尘归尘土归土,该是怎样就是怎样。
只是路瑶艺那边因为年终指标竞争,恳请唐云清再等一个多月,这件事再压一压,一个月后黄金时间,她们台与同行的竞争对手一起出新闻,谁爆谁赢。
“嗯,”唐云清动了两下跷起的鞋尖,黑色皮鞋闪过一道利光,他看了眼蒋行身后右上方的监控探头,鼻间轻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陆副走的急,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东西已经整理过并拷下来了,你要的话,下班拿给你。”
蒋行根本看不出他有一点拿不定主意的样子,隐隐有些感觉被耍了,不过这件事一损俱损,唐云清也蹦不了多高,便点点头说道:“没什么影响,以后注意点就好,下班你再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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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怨易藏,新仇难解,那一刻的情绪翻涌,是满腔怒火的爆燃侵蚀,唐云清多么希望自己只是块海绵,扎刺下去只有窟窿没有疼痛,偏生他是块钉板,伤他则伤己,当他看到唐爱在步行街上,被蒋怡拉着手臂怒斥时——前因后果皆缥缈,恨意恰难泯。
十四岁的女孩正值灿烂年华,纵使有理有据,但高涨的气焰还是让唐爱十分恐惧,她这辈子最害怕的就是跟钱过不去,今天从睁眼那一刻到现在,所有画面如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轮回,她直在心里叩问神佛——是不是不该出这趟门?是不是不该忆往昔?
唐爱在上周偶然得知,云城这条步行街新开一家两元店,几乎全场生活用品只需两元,她的家里扫帚和拖鞋都有些坏了,便揣上了爱心公交卡,坐上公交,经过20站,来到这条人流密集的步行街。